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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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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时分刚过,正是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候。而在京城的天牢之中,能感受到的差别无非是从小窗投射下的光斑又偏移了几分。

    而这一点,此时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又怎会有心情去注意。

    贺大学士披头散发坐在牢中,一身粗布囚服,虽说形容狼狈面色憔悴,但比起一旁牢狱中哭叫大喊,或失神喃喃自语的那些狱友,沉默坐着的他已经可算是颇有气度了。

    关于他们的判决已下,此时关在这里的人已经知晓了最终的结果。

    死刑。

    就在这充斥着神智昏乱气氛的地牢中,有人影自囚牢间走过,最终停在了贺大学士的牢房外。

    与环境并不相符的清丽声音唤道:“贺修文。”

    很久没有被他人直呼其名的贺大学士,停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来人是在呼唤他。他眉宇一轩,对来人冷声道:“你这不知廉耻的妇人,如今连基本的‘礼’之一字也不懂了吗?”

    来者一袭素色白衣。虽无环佩叮咚,却有容颜呋丽。不是罗迎,又是哪个?

    她闻言并不恼怒,放下手中的篮子,看着贺大学士,美目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神色。她说:“贺修文,时至今日,你还是这个样子。”

    贺大学士淡淡冷哼了一声。虽然对于自己的儿子贺凉已然没有多少感情,但对于这个嫁入贺家当日便抛下自己新丧的夫君,勾搭上风流成性的安顺王简临,新婚夫君尸骨未寒便与简临公然出双入对,使得堂堂贺家沦为京城笑柄的便宜儿媳,更是只有全然的厌恶。此时不欲再与她多费口舌,索性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罗迎也并不急着说话。她打开篮子,将里面放的食物一碟一碟地拿出来,通过栅栏的缝隙放到牢房内的地上,最终拿出一小壶酒,提在手里,闲聊般道:“贺家有个厨子,据说厨艺颇精。我这几日向他讨教了一番,你看我将这手艺学到了几分?”

    贺大学士哂然一笑,安坐在原处眼也不睁,似是不屑至极。

    罗迎倒出一小杯酒,将其细细倾倒在地上,牢房内一时间酒香四溢。她曼声道:“其他菜肴也就罢了,这一碟特制的桂花糕费了我不少心思,你还是尝一尝吧。”说着将其中一个碟子向贺大学士的方向推了推。

    糕点如雪般洁白,茸茸的白霜上点缀着片片嫣红花瓣,如初雪上落了新梅,看上去细腻诱人。

    听到“桂花糕”三字,贺大学士神色一动,睁开眼,望也不望那糕点一眼,只盯着罗迎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牢房后,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缓缓抬起脸来的白衣女子,显露出来一张艳若桃李的脸。然而令人惊恐的是,那赫然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容颜。完完全全变换脸孔的白衣女子,用同样改变了的低婉声音温言说道:“尝尝吧。你不是最爱吃我亲手做的这一味桂花糕吗?”

    那张脸孔细看之下,单论眉眼轮廓,竟与贺凉有三四分相像。贺大学士那故去十数年的亡妻影像,仿似从他深远的记忆中走出,在这地牢中,亭亭玉立重现了彼时的娇妍模样。

    贺大学士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像是看见了厉鬼,失声道:“丽娘?!”他一瞬间急切地探出了身,紧接着意识到了其中的诡秘之处,又强自镇定下来,喝道,“你这妇人,休要装神弄鬼!”

    白衣的妍丽女子只是信手拈起一块桂花糕,向贺大学士递出。随着这动作衣袖半落,露出一截纤白如雪的皓腕来。她道:“我记得那时,你最喜我亲手将它喂予你。还为此作了一首诗。只是时日太久,我却再记不得词句了。怎么,除了那时的心意,连你的口味也一并变了吗?”

    贺大学士面色数变,盯着她,只是突然大喊:“来人!来人!”

    女子轻笑一声,也未见她如何动作,本坐在牢房另一边的贺大学士便仿似被什么无形的丝带抓住般,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过来。纤白的手指扶上贺大学士的下巴,明明纤细却有着不容人挣扎的力量。动作委实不客气地钳开他的嘴,将糕点整个塞进了他的嘴里。关心问道:“这味道可好?”

    贺大学士本来正拼命挣扎,并想将糕点吐掉。然而当那糕点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停住了挣扎。那双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与惊惶,连女子松开了束缚他的手指也不知避让,下意识地咀嚼了一下,抬头紧盯着女子,含糊不清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审视着贺大学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贺修文,这一味桂花糕,比之你那厨子做给我们孩儿的那一碟,味道如何?”

    随着这道轻声曼语,贺大学士的面色可见地浮上一道青气,像是有看不见的鬼魂扼住了他的喉咙,并慢慢收紧。他徒劳地张开嘴,喉咙中嗬嗬作响,却呼吸不到赖以生存的空气。眼球渐渐凸出,表情狰狞扭曲起来,他仍是自喉咙中勉力挤出声音来,勉力伸出手去,道:“你、你……”

    “那一份定魂香,七杀殿领受了。这一份回礼,不知你可满意?”女子说着,重新直起了脊背,又已恢复了罗迎的容貌。

    她耐心地看着贺大学士挣扎,抽搐,倒在了牢里,箕张的手指不甘地颤了颤,消于沉寂,终至于无声无息。一旁的桂花糕被他在挣扎时打翻在地,雪样的糕点落入尘土,染了一身污秽。

    看着那具毫无生机的尸体,等待了片刻后,罗迎微微扬手,抛了什么过去。贺大学士的尸体便嗤嗤地自燃起来,须臾间化为了乌有。

    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拈着一片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栩栩如生的五官轮廓,细看可分辨出正是方才那“丽娘”的容貌。罗迎轻轻摩挲了一下,仔细地将其卷好,细心收了起来。

    丽娘姐姐,你不会怪我杀了你的夫君的,是不是?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会亲自动手吧。

    他不该对七杀殿下手的,更不该……害死了阿凉。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不知道阿凉是姐姐的儿子。对不起,没能更好地教导他。对不起,没能救下他。

    但是,为什么呢,丽娘姐姐?我还记得你说起自己夫君时,唇边幸福的笑。作为七杀殿的杰出弟子,你最终选择的夫君,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早知如此,我当初为何要顾及同门间的所谓私人隐秘,为何没有多问一句他的身份……

    姐姐,我用你教我做的桂花糕毒死了他,也算是做了一个了结。可是逝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终于明白了阿凉当初匆匆返回门派驻地时,为何要向我打听过去的事情,又为什么要问,我是从哪里学会做这一种桂花糕。

    阿凉小的时候,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是不是在他还没记事的时候,在姐姐你还活着的时候,也曾像昔日幼小的我一般,吃过你亲手给他做的桂花糕?

    贺府那个厨子做的糕点,倒是仿出了七八分姐姐做的风味,终归只是形似,而差了最关键的那种秘诀。但这七八分也足够阿凉觉得熟悉,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认出了这种做法,才会动摇到连中了定魂香都没有察觉?

    只是,姐姐,你知道吗?那厨子在贺府做了三十多年的活,这却是阿凉第一次在贺府吃到这一道桂花糕。你可知道,在你离世后,阿凉拜入七杀殿前,在贺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吗?不,还是不知道的好。

    贺修文,他真的该死。

    罗迎将一壶酒尽数倾倒于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酒壶摔落于地破碎开来。那一袭白衣的身影,无声地穿过晦暗的天牢,逐渐消逝不见。

    只有透过小窗照射下的那一小块光斑,映照着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与地上散落着的几块桂花糕。

    有阴影一闪而过,遮蔽了那光线,片刻又恢复正常。

    叶牧自高高的小窗外翻身而下,谨慎地避开巡逻的士兵,七拐八拐隐蔽着身形远离了天牢,才略为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伏于檐下而酸痛的身体,心情复杂的长出了一口气。

    他还有些没自天牢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

    五皇子的那场宫变虽未成功,但造成的动静可不小。自京城中很容易打听到五皇子身陨,贺大学士一干人等被下到天牢的消息。听闻五皇子已死的消息时,他大感吃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心心念念准备复仇的江望。如果知道自己的仇人还没亲自动手就已殒命,付出了如此大代价的江望会是什么反应?

    但担忧归担忧,能了解的情报还是要了解。他设法知道了天牢的方位,就独自过来准备踩踩点,晚上来会会那位贺大学士。

    谁知道在绕着天牢打转观察地形时,自地图上看到了罗迎的光点靠近了过来。

    他所处的位置正好离得不远,便索性冒了被士兵发现的风险,找到了对应牢房的小窗,从而从头到尾见证了这一场毒杀。

    当罗迎抬手将贺大学士拉过去时,嗅出了不详意味,叶牧本想出手阻止。毕竟从他们的对话中,他已经猜测到这个披头散发的囚徒就是贺大学士,贺凉的父亲。只是刚刚微微动了一下手时,另一种属于黑暗的情绪控制了他。

    有必要去阻止吗?他扪心自问。

    江望述说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时,这位贺大学士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永远都不光彩。甚至可以说江望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这位贺大学士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听江望叙述的时候,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他确实是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这个枉为人父的家伙狠狠揍上一顿。

    现在,如果不阻止,这个人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即便阻止了,他依然很快就会死。

    这个人比起活着,是不是死掉对江望来说会更好些?

    动手的时机转瞬即逝,在被这个克制不住的念头阻止了一瞬后,为此思考的再多也已经毫无意义。事件的发展再也无法挽回。

    贺大学士死了。死在罗迎的手上。

    罗迎的种种表现,他们之间的对话,以及提及的那个“丽娘”都颇为令人在意。但此时叶牧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的,是刚才自己那一瞬的犹豫。

    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这样想。

    纵使贺大学士有再多的不好,纵使江望表现得再云淡风轻,“父亲”二字的分量,永远不是那么微不足道。

    江望会乐于听到他父亲的死讯吗?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可能做到对其毫无感情?而且五皇子已死,复仇目标落空的他,能否再承受这样的打击?

    是不是……不该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而见死不救?

    叶牧慢慢地,收紧了手。

    不管怎样,至少这件事,应该告诉江望。关于贺大学士的死讯。

    其他的……到时再说吧。事情已经如此发生,后果再难料,也总要面对。

    五皇子和贺大学士这两个重点人士已死,在京城再多逗留也无意义。叶牧挂念着江望之事,休整一番后便与叶苍准备离开京城,先一同往南,待追上身处前线的叶暖后,再让迦罗送叶苍去往江南,而他则欲顺势在妖魔军中打探一下江望的动向。

    出城之时,却遇到了一桩意外。

    进出城门时,总要有番例行的检查。通常而言进城的检查比较严格,而出城的检查较为宽松。偏偏今次负责检查的军士,盯着叶牧的脸看了好几眼,也不说放行。

    叶牧倒还沉得住气,后面排着的队伍就隐隐有些骚动。一旁的军士见状过来向那负责检查的询问道:“嘿,怎么了这是,有问题?”

    负责检查的军士是个莽汉,身材魁梧,豹头环眼,站在那里颇为吓人。此时他瞪着叶牧,表情有些困惑,搔搔头,嘀嘀咕咕道:“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另一个军士闻言顿时警惕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叶牧几眼,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近些日子的通缉告示,没发现有哪个和眼前人长相相近的。左看右看这也就是个沉稳可信的本分人,还带着个怪伶俐的小小子,不像是什么有隐秘的。神情便放松下来,道:“嗨,这些日子你是打仗打得太累了吧,我看没什么问题。走吧走吧。”后半句是对叶牧说的,并挥挥手示意放行。

    叶牧点头示意一下,便领着叶苍往城门外而去。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一声大喝:“我想起来了!给我等等!”惊得城门处的士兵立刻“哗啦”一下齐齐对叶牧举起了长枪,枪尖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微眯了一下眼,将包裹栏中的双刀调整到适合抓取的位置,叶牧轻轻按了一下叶苍的肩示意稍安勿躁,不动声色地转过身,道:“军爷有什么吩咐?”

    那大汉迈开步伐,几步就走了过来,哈哈大笑着对城门的士兵摆摆手,道:“误会,误会,没什么事。”一边自来熟地一把揽上叶牧的肩,将其几近半拖地带到了一旁,这才松开手,重重拍打了几下叶牧的肩膀,瞪起一双眼,责道:“怎地!不认得我了?”说着还想去揉揉叶苍的头,被叶苍哧溜一下跑掉了。大汉笑骂一句:“小子倒机灵!”,浑然不知那边那个混世魔王差点爆发,只碍着当着爹的面不好发作,在心中咬牙切齿要回头给他个教训。堂堂坎水的头是随便谁都能摸的吗?!

    叶牧看着这自来熟的汉子,脑中飞快地过了几遍,十分确定从未见过此人。但想及江望此时同他一样的相貌,心念电转间也不把话说死,思量着这大汉看起来也与自己不熟,便只是试探地道:“却是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

    大汉“嗨”了一声,道:“也不怪你,那日兵荒马乱的,又是晚上不甚真切。哥哥我也是眼力好,这才认得出。”

    这就被认了个“哥哥”的叶牧手指动了一下,姑且耐心听他讲话。

    “怎么?还是想不起来?”大汉连比带划,道,“就是狗崽子们头几天攻城的时候,还记得不,我们把你从城根儿底下提溜上来的!我还带你去冲水来着!喏,就是那边那口井!”说着指了指另一头的墙根底下,细看确实有一口井。

    拍了下脑门,汉子兴冲冲地撸起袖子,将长满了黑毛的粗壮手臂凑到叶牧跟前,给他看上面系着的一根脏污得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布条,道:“看!这布条有印象没?嘿,我跟你说,没准还真是沾了你这布条的运气,那天往后这大战小战地打下来,就没受过重伤!”说着将胸膛拍得砰砰响,咧嘴笑道,“这回想起来了吧?”

    叶牧感到叶苍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细如蚊蚋地说着什么,便扫了一眼信息栏。

    [当前]叶苍:爹,那布条上有你的气息?虽然很淡。更重的是高级妖魔的气息。

    背手轻轻拍了拍叶苍示意自己知道了,此时叶牧差不多已确定对方遇见的是江望,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顺着话意道:“原来是你!当日多谢了!”

    “嗨,举手之劳。”大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捏了捏叶牧的肩膀,笑道,“挺好,这几日养得壮实多了,汉子就该这样,多吃多长。那天遇见你时,瘦得那个惨,小脸那个白呦,我用点力都怕把你拍散架喽。”说着感慨地摇摇头,拍拍叶牧的肩道,“看你现下活泛多了,我也放心了。趁着休沐,好好将养将养,有把子力气,那群狗崽子要再来的话,砍头也砍得爽快些!得嘞,不耽搁你办事,去吧!哥哥我在城南二卫队,闲了来找我吃酒,那天把你提上来那小子今天不在,回头一并引见给你。”说着感慨万分地摇摇头,念叨道,“也是缘分。”

    叶牧的神色有些紧绷,从这鲁直汉子的只言片语中,他大致能推想到当日江望的形貌。有关战时城外这一节江望从未提过,那缚在臂上的布条虽只是匆匆一扫,也能从上面的血污看出江望彼时的情形有多狼狈。而这些,是江望云淡风轻的描述里从未提及的部分。

    他闭了闭眼,真心实意对大汉说:“多谢这位大哥,得了闲必定前来叨扰,告辞。”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大汉哈哈大笑,突然伸手又要揉叶苍的头发,仍是扑了个空,“咦”了一声奇道:“小子反应真快!”

    “……”为了大汉的生命安全着想,叶牧尽快地带着叶苍告辞离开了。

    另一边,罗迎从天牢出来后,去了京中那处七杀殿的小院。

    “你回来了。”斗室内,七杀殿主放下手中的情报,抬头道。

    罗迎肃容行了一礼后,方道:“殿主,事情已了。”

    “辛苦了。”七杀殿主道,语声有些淡淡的慨叹,“丽娘当初甘愿在最强盛之时隐退,只可惜所托非人。”

    罗迎咬了下唇,道:“便是知晓今日之事,姐姐在天有灵,也必不后悔当初之决定。”

    “她着实是这么个性子,你倒了解。”七杀殿主说完这一句,收起了闲聊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道,“关于定魂香一事,我之前只与你说了贺府的牵扯干系。这里有份西凉近日传来的情报,你看一下。”

    罗迎接过情报,迅速看过后,讶道:“西凉竟出了这等大事。”

    “疫病一事虽已解决,但其中有一事未解。”七杀殿主道,“根据百草堂弟子的说法,我七杀殿曾有名弟子自始至终参与了此事。而据驻西凉的弟子回报,期间确实有一名我七杀殿的弟子前往当地暗桩,但并未表露代号身份。”她叩了一下桌面,道,“而此番事件,之前并无殿内弟子汇报。西凉驻地的这份例行报告,是我们收到的第一份有关此事的情报。”

    罗迎轻轻蹙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道:“会不会是战时出了意外。毕竟近期情报传递仍然有所迟滞,尚未完全恢复正常。”

    “还有一桩不解之事。”七杀殿主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从情报来看,那名七杀殿弟子前往百草堂,是为了寻求‘起死回生之术’。”她叩动桌面,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询,“这世上,可有存在‘起死回生之术’?”

    “怎么可能?”罗迎冷静道,“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地之理。即便是那些行尸,也只是低级魔物的一种,不再属于人类。如果说真有所谓的‘起死回生’,那复生的,也必然不再是人类,而只是失却了本衷的魔物罢了。是哪名弟子如此愚妄,竟还勘不破此中关窍?”

    “这,就是第三桩不解之事。”七杀殿主叩着桌面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道,“百草堂首席弟子景安托西凉暗桩向我转达了问候,以及毒系弟子有关定魂香一事的调查与致歉赔偿,同时他还因七杀殿弟子在疫病一事中对百草堂的帮助而表达了谢意,并向我打听这名弟子的排名代号。”

    她停顿了一下,淡淡道:“问题就在于此。那名七杀殿弟子,根据景安首席的描述和现有的情报来看,我们七杀殿——并无此人。”

    话音方落,室内一片静寂。

    这静寂持续了短短一刻,罗迎道:“难道……是他?”语意中充满了不确定。

    她想到了叶牧。

    叶牧在她看来,是十分古怪而神秘的一个人。

    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曾留意到了对方衣甲上七杀殿的暗记,然而那时门中遽变方歇,她重伤在身,贺凉又不能在同门面前暴露身份,故而不便相询。紧接着船只便罕见地遭遇了墨龙袭击,叶牧、叶苍、贺凉不知所踪,独留下她与叶牧的两个孩子。而随后墨龙却再未袭击过来,反而化形后将她们直接送到了京城,只道有人来接。虽说墨龙口风极严,但景彤看得明白,这强大灵物此番奔波,为的是叶牧的那两个孩子。

    第二次见面,那时她已与安顺王简临有了联系,并在暗地里追查七杀殿一事的朝中内情。当时妖魔逼至江边的消息传来,朝中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太子一方苦于华邗帝对北斗营隐隐的敌意,北斗营门主此时正生死未卜,北斗营意向不明,故而欲找一使者往北斗营一行探询。此时她收到贺凉的讯息,告知叶牧即将前往会合,并言道此人实力不错,可以信任。这才有了后来向安顺王的荐举。只是未及料到的是随即叶暖身上便发生了异变,叶牧绝不可能丢下刚寻回不久的孩子远行,故而此事再也未提。

    第三次见面……她才知道,贺凉为何会难得地给出“可以信任”这样的评价。而叶牧那时流露出的愤怒悲伤绝望到底是出于友情还是……逝者已矣,她亦不愿深思。至少,她想,还有这样一个人不计任何地纯粹为之牵挂悲伤,贺凉如果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罢。

    而最后一次匆匆一面,让罗迎一直牵挂至今,不知为何,她总是不能释怀那时月色下那人看过来的眼神。她甚至有些不确定那格外苍白消瘦的人是否是叶牧,并在一次次的回忆中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不管叶牧如何行踪成谜身份古怪,因着贺凉的缘故,罗迎总是对他有着几分好感,也不认为他会是七杀殿的敌人。但如果真是情报里的这种情况,有人冒充七杀殿弟子的身份——那概念就完全不同了。故而罗迎也未隐瞒,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如实说了出来。

    只是述说之时,她隐隐有些不安。

    如果西凉的那名不明身份的七杀殿弟子果真是叶牧,那他追寻“起死回生之术”究竟是为了什么,便也一目了然。

    雪色的衣袖下,她攥紧了手指。

    只希望,叶牧不要在偏执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才好。

    她不会容许任何人,打扰阿凉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