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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离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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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所幸还记得贾环这个庶子一并在此处,他此般对宝玉大加责骂,少不得有灭嫡立庶之嫌,传出去又将引起许多流言,更遑论长了贾环气焰种种。

    可心里实在是堵得慌,扶着桌子边喘气边指着王夫人恨恨道:“都是你这个无知妇人——你成日介一径教他些什么?看看环儿,再看看他,穿得倒是人模狗样极尽奢侈,可是行止——行止竟连个粗鄙市井都不如!我愧对先父愧对先父啊!”

    王夫人被说得脸色煞白,死死地捏住了手中的帕子,神情却仍是肃穆端庄的,像个不笑不哭的木头菩萨。

    贾政最见不得的就是她这个样子。他往日多有偏宠赵姨娘不过也是贪了她的温柔小意、形状妖娆,并谈不上几分真心,且瞧对贾环的态度便可见一斑。他一向以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取得的夫人却是出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金陵王家,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贾环嘴唇略勾了一下,轻声道:“老爷莫气,今儿那事我也是在场的,并怪不得二哥哥许多。那金荣说的委实过分了些,秦家后生和宝玉哥哥最是清白不过,这却是实实在在地污了荣宁二府名声了。以后他二个还要出仕为官,哪里背得起这等脏水,故而宝玉哥哥才冲动了些罢!”

    贾政闻言冷笑,分明是满脸的不屑通透:“他清白?真真儿笑话,全天下乌鸦都白了他也是浊蠢之物一个!把自个儿名声陪个精光不说,倒还要勾了别家的后生小子!你也不必再劝,这个学,我早说不该使他去上!你只需告诉我,那金荣是谁家的?”

    贾环抿了抿嘴,摇头示意不知,王夫人怯懦道:“当是璜儿媳妇的内侄,前两日去东府时还见她来请过安。”

    贾政瞪她一眼,不耐烦地挥手道:“领着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滚出去,且让我静静。环儿你且带人跑一趟太医令府,郑郑重重地把字送去,若坏了一星半点儿,仔细你的皮。”

    贾环抱起卷轴,恭敬应是后悄然退出去。王夫人还欲纠缠,却被贾政大声吼将出来,面上时青时紫,直如开了个酱油铺一般。

    贾环抱着画轴子缓步行止,分明是严冬雪月,他竟如身在春韶灿烂的御花园中一般,碧青滚泥金纹镶边衣袂飘摇拂过青石地面,如亭亭擎雨荷盖,坠在丝缕皆是风骨曼妙。

    王夫人再瞧瞧身侧贾宝玉泪痕未干,面上怯懦不胜模样,便恨不得要咬碎一口银牙,眼底划过几丝狠毒决意。区区一个贱种,也未免太过得意了些,倒要叫他知道这贾府一脉真正的主子是谁!

    且将王夫人处种种*谋策按下不表,贾环使夏生驾了马车,出府后先是往城内杏林堂取了只镇店的三百年参王,再急急向太医令府赶去。

    当今太医令大名宗盛,表字延平,执太医牛耳三十年余,可谓是真真儿的杏林第一人。他如今年事已高,早已不大管事,若非是皇帝病中,并不轻易出手,连出勤太医院也是赫连扣特赦了的半月一次,可见荣宠。

    贾环若不拿出与皇帝那层关系,别说是他个小小庶子,便是位列四王八公的荣宁二府加起来恐也请不动他老人家一根指头。

    马车刚到门口,未投拜帖便有一名紫衣小厮上前稽首道:“可是贾家公子环三爷来的?”

    贾环下车颔首:“正是在下。”

    “老爷与郡王久候多时了,三爷里面请。”

    “有劳了。”贾环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转头与夏生细细吩咐了几句。

    那紫衣小厮掂了掂手里的物什,面上露出丝笑来,心道这年岁不大的公子倒是好生精于人情世故,怨不得老爷使自己对他再三恭敬着。

    贾环到时,水溶正与太医令执棋相对,屋内烧着暖暖的炭盆子,隐约又有一股子清苦药香,颇有醒脑提神之效。

    贾环脱□上披着的银鼠皮子斗篷交予一侧前来奉茶的婢女,随意地立在小几旁看他二人一黑一白、一进一退,杀得旗鼓相当,一时满室寂静中只得啪啪落子之声。

    贾环只大致看了一眼,便知他二人这局早已是到了尾声的,宗盛常年浸淫此道,又兼之性子沉稳平和,最是善于防守不过,水溶一方早已现了颓势,果不过三五十手的功夫,这位天资聪颖的郡王爷便举着手哀哀投降了。

    “郡王承让,那说好的灵芝老头子可就腆着面皮子收下了的。”宗盛弯着眼睛笑眯眯道,手侧的茶早有人换了新沏的滚热的端上,因喝了一口,看向贾环,“好叫人佩服的气度,倒也不愧了他二个皆对你青眼有加。”

    贾环恭敬作揖:“老大人过奖。天寒地冻,本不该扰,奈何着实心忧家姐安危,但请老大人见谅。”

    输了的水溶也不见恼,瞧着贾环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颇觉有趣,这厮变脸的功夫可是真真儿出神入化了,出言调侃道:“环儿你这岂不是过河拆桥?只说老太医辛苦,倒把我这个从中搭线的扔过墙去了,可怜我还巴巴儿的送了一枚百年灵芝,可是亏大了!”

    贾环瞟他一眼,那张与赫连扣有三分相似的面孔竟生生作了几分楚楚情状,不免使人心中恶寒,忙撇过头去不看他,淡淡道:“王爷所言差矣。那灵芝本该是老大人赢去的,贾环身家薄弱,倒十分担不起这名头。贾环一贯以为心中感念不必时常宣之于口,王爷大恩,小子不敢稍忘,待得出头之日,自有厚厚一封谢礼。”

    水溶听得他重咬“厚厚”二字便暗道不妙,贾环此人心眼子小,自个儿心系刑十五一事又被他吃得死死的,少不得以后可要挨绊子了,思及此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苦闷来。

    宗盛见一贯稳重老成的北静王都吃了个不声不响的哑巴亏,不由笑道:“王爷倒和环儿个孩子闹起来了,凭白的叫老头子看了笑话不是?听闻环儿同席诗书,更难得六艺俱全,颇有魏晋之风,不如陪老头子下一局否?”

    贾环稽首:“却之不恭。”

    贾环此人,前世便不是如何省油的灯,何况今生又多了个彪子似的师傅姚无双,纵然表面看着再如何温和洵雅,细节处可见的仍是一股子难以遮掩的纵横锋锐。

    几十手棋下来,宗盛惊得眼睛都瞪大了,眼见着大龙都被人吃得七零八落,叫道:“小子,小子,你悠着点儿!老头子这是下棋,不是拼命呢!”

    贾环抿唇浅笑,双指执白凛然敲下,取走他五颗黑棋:“老大人见谅,家师常言,棋盘如战场,布局千行,唯快不破,无坚不摧。却是成了习惯,瞬息间难改了。”

    宗盛不住摇头,心中却着实暗暗惊奇。围棋这种东西或也可说得修身养性,但实则最能体现一人思想谋略不过。他也是曾与西北军统领龚如守下过的,行军之人善于下快棋,疾如风,掠如火,正合兵者一道,但放在棋盘上未免往往又有后继无力之漏。贾环却不同,虽不过区区几十手,他却不仅攻略迅疾,难得的是纵观全局,早已布好了无数陷阱只等他一步步掉入,不过看出其中六分变化的宗盛都不得不赞叹一句其心之高远。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头子不服不行啊。但不知家师是哪位隐士高人,竟真真儿好大的福气!”宗盛罢了手,仍摆着笑眯眯的面孔问道。他养气约略一个甲子,性子渐趋返璞归真之态,输赢此类皆不在他心中,故而神态十分自然慈和。

    少年眼中含着几分濡慕:“家师常年居住于元贞后山,却是不愿我与他人提起他的名讳,没白因他扰了佛门清净。”

    宗盛闻言,肃然起敬:“原是那位,老头子失敬了。多年不曾见过了,他身体可还好吗?当年闹得整个太医院人仰马翻,若非有刘总管出面镇着,老头子这个太医令却是早到了头的!”

    贾环笑道:“师傅身子极好,顿饭要用两碗,少了荤腥倒要破口大骂。劳烦老大人挂念着,空闲时小子必去元贞后山禀了他老人家的。”

    宗盛眉开眼笑,又与他和水溶说了会子话,应下明日去贾府内诊治林黛玉不提,至于贾政那幅字倒是谁也不曾提起过。

    贾环回府时已近酉时,莲香问了他好一通吃食冷暖,才服侍着他一应洗漱。待少年摸得床沿时,也是好大地松了口气儿。

    帐外灯都熄了,贾环正要躺下,一双铁箍般的手臂从藕荷色锦被底下猛然探出,一把将他搂进了一处暖融紧绷。

    鼻翼间满是熟悉的龙涎木樨香,贾环伸手圈住男人精瘦的腰肢,把头埋到他颈侧:“你知道了?”

    赫连扣的右手缓缓下移,在少年那处圆润挺翘的臀上轻轻拍了一记,语声却淡,仍似不含丁点人味儿一般:“胆子不小,要瞒着我做起事来了。”

    贾环窘得简直不知该说甚好,若非有夜色掩着,帝王早该看到他满面羞红无地自处了:“......你、你、你......睡、睡觉!”

    赫连扣微微翘起唇角,咬着他圆润的耳垂呼着热气:“明儿让刑十五接你进宫去,那毛小子想你得很,念得我耳朵要生茧子,你且瞧一瞧他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反复掉不幸胡脸。。。。

    嘛,马上就要离开贾府了,林妹妹也要走,不是善地啊。。。

    看到盗文,莫名不知道该说啥好= =看盗文的妹纸相当可以理解,盗文的全部滚去呲调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