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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夺舍五之慧紫鹃

作者:香溪河畔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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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黛玉特有柔弱入骨哭泣声。

    李莫愁雪雁齐齐变色,惊慌开门,倚着门房愣愣抽噎者,不是黛玉是谁呢。

    雪雁慌忙将黛玉缠上贵妃榻,心中只是懊恼,乍然说要返乡,黛玉对宝玉那般轻易,如何受得了?

    李莫愁却以为让黛玉这样自然知晓眼下境况,未必不是好事。这种事情必定要自己想得通透才好,遂静静等候黛玉决定。李莫愁相信,黛玉傲骨不允许她在明知被人摒弃情况继续住在荣府。

    雪雁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时之间,满室静谧,唯有黛玉隐隐抽泣之声!

    却是黛玉伸手,一手一个拉住雪雁紫鹃:“好妹妹,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原本我以为要死在这里,还想托付你们两个看在主仆一场,好歹护送我的灵柩返乡去,不想却没死成。“

    言罢又落了泪。

    雪雁闻言急哭了:“呸呸呸,姑娘胡说什么,赶快学我吐口水,坏话不灵,好的灵!”

    黛玉竟然被逗笑了,果然依言:“啐!”

    李莫愁被她们孩儿行径逗笑了:“如今姑娘作何想呢?”

    黛玉叹气道:“我没想到他们如此狠毒,看来这里是住不得了!”

    咳嗽一声,黛玉想着要离开,又心酸起来,却是语气决绝:“我这就去求老祖宗,把你放了身契,从此咱们做姐妹,一起回苏州去。我有手有脚,我父亲虽没给我留下浮财,却给我留下了大批字画孤本,部分我带在身边,部分当当在江南最大当铺天和当里,咱们回去就租赁房屋,开起书局,就是赚不到银子,一年买出一二件孤本,就够我们吃得了。江南人灵地杰,咱们姐妹三人同心协力,必定能够衣食丰足!”

    雪雁顿时笑了:“姑娘这话真的呢?”

    黛玉盈泪额首:“你自小跟着我,几时见姑娘我说话不算呢?”

    雪雁笑盈盈道:“只要姑娘下决心,我跟春纤紫鹃姐姐,咱们三个做针线也能养活姑娘。再者,我父母还种着二百亩良田呢,林家还有祭田在,坟场好友我家一个院子在。这都是老爷留下的,姑娘敢当取用,何须去卖字画呢!”

    李莫愁没想到黛玉能够大彻大悟至此,这大约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就跟当年自己一般,失去依靠唯有自担吧!

    顿一顿,想着自己已经着手事情,黛玉比自己幸运,恶人即将受到报应,李莫愁心里只是开了花儿一般舒坦:“好叫姑娘知道,姑老爷当初就没有尽信旁人,他给姑娘留下足够防身银子,还给姑娘留下一条逃生之路,我已经替您递了书信,只在这几天必定就有消息。”

    黛玉却愣住了:“父亲另有安排?咱家那里还有钱财,不是都修了大观园了?”

    李莫愁便罢珍藏的十几万银票,以及三十万欠条,还有书信凭据给了黛玉观瞧。

    跟从前一样,黛玉哭了一场,更加坚定了出府决心,贾府花费自家几百万不是报答,却要杀人灭口,自己还有什么依恋呢?

    只是,黛玉只答应通过沈大人私人出面替自己讨还三十债务,不答应通过官府讨要。李莫愁不解:“他们都要害你性命,你好顾惜什么?”

    黛玉道:“这府里谁人都不论,老太太总是我母亲生身之母,我何忍叫她耄耄之年受惊吓呢?就算我我替母亲最后孝敬老祖宗吧!”

    李莫愁准备先告状,把荣府打成谋害孤女家财的虎狼盗匪,然后必定是御史群起而攻之,让黛玉笑看荣府湮灭,王氏薛家嚎啕泣血。

    熟料黛玉心慈手软。

    不过,黛玉是苦主,她不出名,状纸也没法子递上去。

    李莫愁只得依从:“不过这事儿我已经给张大人送了信了,事情会不会漏出风声,张大人会如何处理,我也无法预料!到时候真的出了事情,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黛玉泪盈盈点头:“这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岂能怪你!我谢你尚且不及呢!”

    张大人反应奇快,就在李莫愁递出信笺当晚,紫鹃的嫂子就到了角门求见姑娘。

    婆子得了好处,自然颠颠来送信。李莫愁得到了张大人回复,他约明日午后,荣宁街后街口茶楼相见,嘱咐李莫愁带上欠条,以及黛玉的委托书。

    李莫愁把书信递给黛玉,建议道:“我会要求张大人暂缓几日进府索债。咱们先把出府事情办好了,最好是咱们先出府,假说返乡祭祖,避过闹剧,免得到时候被他们纠缠不清。相信张大人很快会约见我,等我我明儿见面,便会请托他帮咱们寻个栖身之所,暂时安顿。等待欠款追回,咱们再启程返回苏州,姑娘可乐意?”

    黛玉抹泪额首:“依你之言!”

    雪雁闻言高兴不了:“姑娘,咱们现在就去见老太太吧!”

    黛玉这几日接受李莫愁输送灵气,这些年被暗下毒素也逼出大半,虽然尚有咳嗽,已经生命无碍,面色也有了淡淡红晕,虽然体态羸弱,越发娇俏婀娜,眉宇间因为心生离,少了一份愁苦之色,粉面淡然,倒是平添一份出尘之美!

    黛玉坐了软轿,紫鹃雪雁一人一边紧紧扶着轿杆,一行人出了大观园直奔贾母荣庆堂而去。

    黛玉冒雪而出,首先惊动了大观园主管李纨,他闻讯愣了一愣,前儿听说林妹妹一死致命了,他都在想是不是该给林妹妹备办棺木冲一冲,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呢?

    李纨也想起那日喜堂之变,不由后脖子直发凉,忙着吩咐丫头:“把我灰鼠皮大氅找来,我要去探视老祖宗!”

    李纨紧赶慢赶到了荣庆堂,却见凤姐已然在座。李纨抬眼打量黛玉,却见黛玉虽然脸颊消瘦,却是双眸有神,面带红晕,那里是什么待死之人?

    李纨跟贾母见礼,在与凤姐黛玉行礼还礼。先问了贾母身子可安好,然后就拉着黛玉十分体贴言道:“前儿也听说妹妹不大好,偏巧那日我也鼻塞,生怕过去过了病气给妹妹,这才罢了。今日正说要去瞧妹妹,不想妹妹倒出了园子,这不,我就索性追来了。妹妹这是大好了,可喜可贺啊!”

    搁在往日,凤姐瞧着李纨巧舌如簧,必定要排揎几句,今日却提不起兴趣。她心里一直放不下’三春去后诸方井这一句遗言。如今迎春去了孙家,探春和亲,惜春带发修行了,虽然活着,却是四零五散,算不算是三春去后呢?

    正在疑惑,却听黛玉言道:“老祖宗,外孙女儿今日来有一事请求老祖宗开恩呢!”

    贾母也是今日略好些,见了黛玉面上也有了笑意,握住黛玉手拍一拍,叹道:“有什么求不求呢,只要老祖宗办得到,说吧!“

    黛玉便道:“外孙女儿这几日常常梦寐,瞧见父亲母亲来见女儿,妹妹拉这外孙女儿手只哭泣,说是多年无人扫墓,无有香烟祭祀,地下凄苦难捱,外孙女儿虽不能顶门立户传承香火,但是为双亲扫墓化纸还是成的,故而,外孙女儿决定返回苏州祭祖,还请外祖母准许。”

    黛玉说道悲伤处痛哭失声,软软瘫在贾母怀里只搓揉,贾母被她哭得肝肠寸断,一声肉一声肝儿的哭嚎,也不知道是哭的贾敏还是黛玉。

    李纨闻言愕然。

    凤姐闻言却是天塌地陷了,诸方尽?诸方尽啊?

    凤姐一声痛哭上前拉住黛玉:“林妹妹,林妹妹,你听我说,嫂嫂哪里办的不对,林妹妹直管提出来,那里不周到,我立马改,且别提什么离开之言,再者,如今冰天雪地,水路不通,车马艰难,林妹妹你往哪里走呢?即便要走也要等到明年春日再去不迟啊?”

    黛玉愣愣瞧着凤姐欲哭无泪,难道不是他们姑侄要毒死自己么?

    凤姐见黛玉直眉瞪眼不说话,忙着该求贾母:“老祖宗,您劝劝妹妹吧!”

    贾母却抚摸着黛玉额头散发:“我的玉儿长大了,你娘没有白疼你。”又瞧瞧凤姐道:“你凤姐姐说的也不错孝顺不急在这一刻,等过了年,让你琏二哥哥送你回苏州祭祖可好?”

    凤姐忙着点头:“对对对,就让你二哥哥陪你回去!”

    黛玉却道:“老祖宗既然如此说法,外孙女儿倒有个权益之计,外孙女儿想去碧云寺做场法事,替父母超度超度,实在是每日父母入梦哭得凄凉,在等半年,外孙女儿怕父母等不及!”

    贾母闻言又是涕泪满腮,却是点了头:“如此,凤丫头,你派人去碧云寺接洽,包一座最好宅子,除了雪雁紫鹃,再派遣十个婆子,十个护院跟着去,要日夜守护,万无一失!”

    凤姐见黛玉留下了,欢喜不迭去了,心里想着,要不要把假元妃懿旨事情告诉贾母,破了金玉良缘,成全木石前缘。

    黛玉这里却拉着贾母再次请求道:“外孙女儿还有一件事情请求外祖母,就是府里划拨给我潇湘馆的两个大丫头子紫鹃与春纤,这些年我也用惯了他们两个,往老太太把他们身契过户给林家,外孙女儿过了年叫她们服侍回去苏州也好名正言顺。”

    贾母闻听这话一双眼睛定定瞧着林黛玉,她知道林黛玉必定是因为王氏赖婚心中绝望,这是要彻底离开自己了。

    贾母顿时心疼如绞,搂了黛玉入怀放声痛哭:“我的玉儿啊,是老祖宗没用啊!”

    鸳鸯琥珀一个个泪流满面,只得上前有磕头劝慰。

    半晌,贾母好歹止住了哭泣。抬眼吩咐鸳鸯:“你去告诉你二奶奶,叫她把潇湘馆所有服侍人卖身契都寻出来交给你林姑娘。”

    旋即又吩咐琥珀:“你去登记造册,潇湘馆里服侍人等有一个算一个,每人替他们准备四十两银子红包,就说他们这些年服侍林姑娘服侍得好,辛苦了。”

    虽然不能即刻出府,总算把潇湘馆人全部捞出来,也算的黛玉积德行善了。

    贾府抄家实在来年七月,李莫愁决定劝说黛玉把潇湘馆所有人都发还自由身份,权作这些年服侍黛玉一场的酬谢了。

    隔日,被贾母勒令不许请安的王氏,倒底得知潇湘馆一众仆妇卖身契全部给了黛玉掌管,并且获悉,黛玉准备将这些人悉数放生。

    王氏顿时气得面色铁青,荣国府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姓丫头做主了?

    王氏这人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她拍桌子摔杯子,暗恨贾母欺人,黛玉不知礼数,且忘记了她自己是第一个不讲礼数之人,才不久还把家务交给自己外甥女儿宝钗打理!

    不过这也怪不得王氏,因为在王氏心中,宝钗就是宝二奶奶。虽然喜堂被烧毁了,但是薛家银子她要定了。林家已经被榨干,林丫头决不能放出府去,不然这个丫头必定会信口胡晓,败坏荣府名誉!

    当晚,王氏大清早招了凤姐训话:“听说你把潇湘馆里下人卖身契否给了消籍了?”

    凤姐原本闷闷坐着发呆,忽听王氏问起这事忙着起身道:“是有这事儿,却不是侄女自作主张,乃是奉了老祖宗之命。”

    王氏听见贾母二字直拱火,若非贾母一砸阻拦,宝玉早去了宝钗了,何苦等到今日,还要假借娘娘懿旨?

    王氏忍住心口怒气,悄声吩咐道:“咱们不是商议好了,那丫头不能出府!”

    凤姐静默半晌才道:“太太,老祖宗已经应了,开年有二爷护送林妹妹回苏州祭祖。”

    王氏大惊:“什么?你是怎么办差事?我是如何交代你?”

    凤姐忽然跪下了,瞬间泪流满腮:“太太,算了吧,我这几日夜夜惊醒,梦见那府可卿拿着我说话,又梦见苏州姑母跟我直眉瞪眼。太太,姑妈,我怕,咱们还是算了吧。”

    凤姐哭诉着凑得更近些:“我问过琏儿了,那二百万银子的事情林妹妹并不知道,咱们也没有落笔写下借居,咱们背弃当初跟林姑父约定,已然负约,如今林妹妹想回苏州就让去吧,好歹也是一条性命,给子孙积点德吧,太太!”

    王氏闻言反手一记耳光打在凤姐脸上:“你醒醒吧,那可仔细想过,那丫头原是打定主意了,死也死在府里了,为何忽然要出府?你林姑父短短十年时间竟然能够做到督抚一方,岂是简单之人?你那姑母更是七窍玲珑之心,岂会不给那丫头留下后手?”

    王氏说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了:“咱们不能冒险!宁错勿漏!”

    贾敏林如海,我活人害怕你们两个鬼么?你们这对残暴鬼魂,竟敢烧我宝玉新房喜堂,难道我就不能么?

    今日我就接你们一把鬼火了!

    王氏所言这些凤姐和尚不知,她只是被可卿夜夜入梦吓着了,整日家心惊肉跳,直觉要出事情。咬咬牙,闭闭眼,再开言,凤姐嘴里直发苦:“太太预备怎么办?”

    王氏狠狠握拳捶在桌上,指甲瞬间顶入掌心,小指甲瞬间折断,他却似乎不觉得痛,反将手指含在嘴里只吮吸:“我足足喂了她五年毒,竟然毒不死她?这是我心慈手软了!”

    “下毒?太太,这可使不得,仵作一验便知,眼下府里麻烦够多了,咱们不要引火烧身啊!”

    王氏冷笑:“事到如今,也是虱多不痒,找多难还了,不如一了百了!”

    凤姐愕然。

    王氏却挥挥手:“你去吧,我自有道理!”

    凤姐回去偏院,心中惴惴难安,辗转难眠。好容易睡下了,忽听府中锣鼓齐鸣,凤姐惊醒,却听外院婆子激烈拍打门房。平儿迅速披衣而起,惊问:“是谁打门,出了何事?”

    婆子哭道:“大观园忽然火光冲天,也不知道哪里走水,老太太明咱们速速进园子查看救援!”

    凤姐闻言顿时腿脚发软,搀扶着平儿一路只打踉跄。彼时,大观园已经打门洞开,阖府中人全部惊醒了,齐齐奔向大观园。却见潇湘馆浓烟滚滚,烈火冲天。

    贾母被鸳鸯搀扶而来,只看一眼,一声嚎叫就倒了!

    贾琏夫妻最先惊醒,命人救火。

    却是冬日里天干物燥,火焰熊熊,已经就远不及!

    待大火熄灭,贾赦贾政也都赶到了,命人收拾潇湘馆,准备收拣黛玉主仆们尸骸。

    凤姐李纨一干女眷站在潇湘馆外被烧焦竹林边上直哭得跪倒。

    却不料,翻来找去却只见三具尸体。

    凤姐李纨平儿等见了三具尸体火炭一般黢黑,只道这必定是黛玉紫鹃雪雁三个了,齐齐晕厥过去。

    伺候婆子个个胆战心惊,心中悲悯不已:可怜林姑娘那样聪慧,花枝一般年纪,竟然命薄如此!

    熟料,正在凤姐等人被救醒哭嚎之时,却见栊翠庵上奔下一群人来,众人抬头,领头者不是黛玉是谁?

    凤姐这些日子一直精神恍惚,乍见已经被她认定烧死之人就在眼前,还道是黛玉冤魂现身了,惊雷一般惊呼起来:“鬼啊!”

    然后,凤姐双眼一插再次晕厥!

    凤姐哭声凄惨瘆人,一干伺候婆子丫头被凤姐乍起惨绝惊呼,吓得四处逃窜,似乎被恶鬼追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