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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 邮传信使南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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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花顺子带着南不倒,在山林里行走。

    同花顺子道:“师娘,我带你去见来宝。”

    南不倒问:“远不远?”

    同花顺子道:“有点远。”

    南不倒问:“那地方叫啥?”

    同花顺子道:“金蝉子说,叫九十九洞天福地。”

    南不倒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洞天福地的?”

    同花顺子道:“现找哪来得及啊,当时情况紧急,西山果园离香兰客栈不远,得赶紧走人,否则,怕是难以脱身了。金蝉子对这一带,相当熟悉,他说,半年前他到了刀茅庙,常在附近转悠,一则,熟悉地形,二则,想找个藏身之处,以备不时之需。一天,他翻过两道山梁,到了大慈山,见半山腰有个水潭,环境幽静,想在水潭旁盖一个茅屋,若有个缓急,也好暂且栖身,正这么想时,见一头梅花鹿从密林中窜出,屁股上中了一箭,血流涔涔,在数丈外站停了,向他顾盼张望,“呦呦”叫了一嗓子,声音痛楚哀怨,金蝉子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快步赶了过去,梅花鹿却又怕了,转身飞奔而去,跑到山崖旁,一个踉跄,栽倒了,又挣扎站起,回首朝他“呦呦”哀鸣,接着,仓惶逃窜,金蝉子心道:若是梅花鹿屁股上的箭不拔出,伤口发炎溃疡,终究是个死,我得救它,因而,尾随其后,紧追不舍,梅花鹿拼命逃窜,绕过山崖,在草丛间一闪,不见了,金蝉子大奇,便钻进一人多高的草丛搜索,循着点点滴滴的血迹,总算找到了梅花鹿,只见它疲惫之极,躺在草丛中,身下一滩血,神情绝望地望着金蝉子,全身瑟缩,胆颤心惊,金蝉子上前,拔出匕首,为梅花鹿取出屁股上的利箭,又将金创药敷在伤口上,撕碎衣襟,为梅花鹿包扎停当,起身要走,梅花鹿挣扎起立,咬着他袖口,不让走,将他往身后拽,金蝉子不知其意,就跟着梅花鹿走,一会儿,来到山崖下,见草丛中有一个山洞,梅花鹿进洞,又探出头来,向他呦呦呼唤,意思是,邀他进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金蝉子跟着梅花鹿,钻进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山洞,进洞后,初未奇,渐行渐宽,拐过两个弯后,眼前一亮,大喜过望,洞中有一个大厅,厅壁有个‘天窗’,照得大厅一片光亮,见洞内的钟乳石千姿百态,争奇斗艳,漂亮极了,而且,洞内冬暖夏凉,空气清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厅旁毗连着三个石室,大厅边上有山泉流淌,洞两侧有两条天然通道,一条通向山顶,一条通向后山,这个洞是再好不过的藏身之地,进退自如,也免得在水潭旁盖屋费事了,他把洞取个名,叫九十九洞天福地。名字好是好,我嫌他长,就说该叫‘鹿洞’,金蝉子笑了笑,点点头。后来,梅花鹿的箭伤好了,每逢他到鹿洞,就用竹哨吹起百灵鸟的鸣叫声,两长一短,过不一会儿,梅花鹿便会神奇的在他身边出现,与他相伴,鹿洞距刀茅庙二十来里路,明里他是刀茅庙的道士,暗里又有一个鹿洞,他在鹿洞住过些时日,洞内的日常用品,米面油盐,一应俱全。当我等从暗道井口出来,不见了你,找了一圈,没找着,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马向果园赶来,金蝉子怕出事,忙带着我等,离开果园,翻山越岭,到了鹿洞,一路上,其它人倒还好,只是苦了班门怪才郑初一,他岁数大,身上有伤,走不动,没办法,我与金蝉子轮换背着他,赶了二三十里山路,将他背到福洞,之后,金蝉子又独自返回庙中,怕来宝饿着,找个瓶,灌满牛奶,还有蔬菜猪肉,一并用布扎个包袱,挎在肩上,趁天色昏黑,展开轻功,专拣冷僻小路,返回鹿洞,回到洞中,天已蒙蒙亮,这一夜,可把他折腾坏了,我说,道长你息一会儿,我找师娘去。他关照我凡事要当心,如到傍晚,还找不着,就赶紧回洞,晚间咱俩再去找,我点点头走了,我还真不信了,水道的那些灰孙子还能逮着咱,想不到一不小心,却落在‘全打网’里了,要没有师娘,小命就丢了。”

    南不倒道:“江湖上陷阱太多,还真得处处加小心。”

    同花顺子道:“是。”

    南不倒道:“亏得金蝉子啊,九十九洞天福地,这名儿起得吉祥,鹿洞,这名儿更好,看不出,顺子还真有文才呀。”

    同花顺子道:“嗨,我有啥文才呀,随口一叫,恰巧叫对啦,哈哈,名儿好,路可不好走哟。”

    山里的路,确实不好走,这哪叫路呀,坎坷不平,布满荆棘,有时根本就没路,说是兽径鸟道,才差不多。

    南不倒问:“顺子,会不会走错哟,你只走过一回,就能认道啦?”

    同花顺子道:“哪能呢,师娘,我在每个拐弯处的树杆上都刻有记号,别人看不出,我看得出,我是顺着记号在走,错不了。”

    “哦。”南不倒想,顺子不简单,粗中有细啊。

    南不倒随着同花顺子进入山林,山深林密,翻过一道山梁,又见一座高山,那就是大慈山啦,山峰陡峭,爬到半山腰,进入密林,虽白天,林中十分昏暗,时而见山泉蜿蜒流淌,流水潺潺,时而传来鹧鸪一声又一声孤独的哀鸣,不知为什么,南不倒听到鹧鸪啼叫,就觉得凄凉,就要想柳三哥与来宝,想到三哥当今的处境,肝脏寸断,几不欲生,她强迫自己切断联想,方能勉强撑得下去。

    在山坡上行不多时,忽地眼前一亮,便见有一洼水潭,水潭不大,约两三亩地光景,潭水碧清,清澈见底,南不倒在潭水中洗尽了脸上发上的的油彩伪装,在潭水中照了照,只见秀发如黛,面若桃花,已还原本来面目,将头发扎成马尾巴,甩在背后,方始起身跟随同花顺子,又向密林深处行进,少顷,见前方山崖峥嵘突兀,崖上藤萝缠绕,灌丛密布,大约,那就是当初梅花鹿出现的地方,绕过山崖,行走移时,同花顺子披开茂草,便见崖壁上一洞窈然,洞口矮小,弯腰而入,渐行渐宽,转过两个弯,便见一个高畅的洞厅,高高洞壁上方,斜伸着一道深邃的洞口,洞口上似有些须藤萝飘拂,透进一道斜阳来,将洞内照得十分光亮,只见大厅内,钟乳石奇形怪状,琳琅满目,阳光所及,色彩斑烂,赏心悦目,真如到了东海龙王的水晶洞一般,光束投射在洞厅正中的石坪上,坪上有石桌石凳,围着石桌,坐着一圈人,石桌旁有个石灶,生着火,灶台上放着一把水壶,正烧水呢,一条小溪绕着石坪潺潺流淌,一头梅花鹿在小溪旁踱步饮水。

    洞壁上方的洞口,是洞厅天造地设的天窗。

    石坪上坐着的赫然是:林掌柜夫妇、金蝉子、黄鼠狼、班门怪才郑初一,众人正喝着茶,怡然自得地闲坐聊天,林夫人手中抱着来宝,逗着玩呢,南不倒见了,百感交集,心中一热,跟众人打个招呼,跑了过去,从林夫人手中接过来宝,紧紧抱在怀中,一时哽噎,热泪盈眶,众人相聚,自然欢喜,不免劝慰一番。

    林夫人扯一下南不倒袖口,道:“一旁有石室,正好喂奶,来宝想吃奶呢。”

    南不倒跟随林夫人来到洞厅旁的石室,喂完奶,来宝睁着黝黑的双眼,朝他咧嘴甜笑,顿时,南不倒心头愁绪,一扫而空。

    南不倒抱着来宝,与林夫人来到众人身旁坐下。

    天色渐暗,石桌上点上蜡烛,林掌柜夫妇忙着淘米洗菜,为众人准备晚餐。

    金蝉子道:“明儿晚间,我还得去庙里背些吃的来。”

    郑初一道:“这一来一回,多少里路?”

    “四五十里。”

    郑初一道:“路不好走啊。”

    金蝉子道:“惯了,没事。”

    “若遇上刮风下雨怎办?天长日久,不是个事啊。”

    金蝉子道:“下刀子也得去,不能饿着老少爷儿们。”

    黄鼠狼道:“我帮爷爷去背米。”

    金蝉子道:“不行,你还小,没轻功,又不熟悉路,如今,山下全是水道与阴山一窝狼的爪牙,若被发觉,命就丢了。”

    黄鼠狼道:“我可以学。”

    金蝉子道:“再聪明,也没那么快。”

    同花顺子道:“我跟道长换着去。”

    金蝉子道:“也不行,你不熟悉路,晚上黑灯瞎火的,说不定就迷路了。”

    同花顺子道:“那我跟你去,总行了吧?”

    “那行。”

    班门怪才郑初一道:“鹿洞好是好,就是要运送食物太麻烦,而且,每来回一次,就有一次风险,不是个事呀。”

    同花顺子道:“那你说咋办?”

    郑初一道:“老夫在南京花牌楼有一处安全宅邸,宅邸四周,是高高的封火墙,中有楼房六七间,并杂以亭台假山,池塘花榭,除前门偏门后门外,更有暗道穿过花牌楼街,通向吴越街的另一处私宅,这两处私宅除老夫一人外,无人知晓,即便连老婆儿子,老夫都未曾透过口风,若秘密泄露,宅邸就不安全了。花牌楼与吴越街的私宅,绝对隐秘可靠,老夫是用来备不时之需的,想不到还真派上了用场。不知各位是否有意,到花牌楼去避避风头?”

    同花顺子道:“啊,真的,去,怎么不去,住在闹市,就方便多啦。”

    金蝉子道:“老爷子,你能确保花牌楼的宅子,除你之外,无人知晓么?”

    郑初一道:“当然,否则怎么住人!老夫虽上了点年纪,却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花牌楼多达官贵人与富商巨贾的私宅,这些宅院住人的时候不多,却没人敢去搅扰打探,放心吧,我的宅院绝对安全。”

    金蝉子道:“好,不过,最近不能动,如今蚕桑镇及通向南京的大道小路,都有水道与阴山一窝狼安插的密探,咱们那么一大家子,最近要过去,太难,过一段时日,等风头过去了,密探撤了,咱们就搬到花牌楼去。”

    郑初一道:“好。”

    南不倒道:“多谢老爷子,我总算放心了。”

    郑初一道:“谢啥呀,要谢得谢你呀,要没你,我这条老命算是完啦,如今,身上的伤一天比一天好,手到病除南不倒,一点都不假啊。”

    南不倒问:“老爷子,你花牌楼的宅院多少号?”

    郑初一道:“花牌楼三十八号。”

    南不倒问:“林师母,来宝牛奶要吃吗?”

    林夫人道:“要吃,来宝不挑食,再说,饿急了,吃起来也香。”

    南不倒叹口气,道:“今儿晚,我要去杭州。”

    “啊?”众人齐道。

    林夫人道:“来宝还没满月,你怎能走人?”

    南不倒叹口气,将西山果园偷听到的花狐狸的话,复述一遍:从柳三哥被毒姥姥等人下毒解毒放人,到卖入杭州百花院,关入水牢,饿得皮包骨头,几乎饿死,后有告密者向杭州府尹举报,这个自称李长根的人就是柳三哥,官府将其擒获,关入小车桥大狱,却又侥幸脱逃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一遍,说完了,方觉心头轻松不少,众人自然劝解一番,却也半信半疑。

    同花顺子道:“不会吧,师娘,也许只是好事者编的。”

    南不倒道:“我越听越觉得是真的,没人能编出这么离奇的故事。花狐狸说,三哥如今气血两亏,武功大打折扣,在死囚牢房,他摆平了来提审他的四五个捕快后,却累得面白如纸,摇摇欲坠,躺倒在地上,像死过去一般,过了一会儿,从地上起来,面色却又恢复如常了,三哥这是在做‘疗伤复元接地气’神功,知道他有此功的人,世上没有几人,好事者是断乎编不出来的。”

    同花顺子道:“咦,真有此功,疗伤复元接地气?”

    南不倒道:“你也不知道吧,有,三哥能运此奇功。”

    南不倒道:“如今,三哥虽已越狱,却气血两亏,身无分文,杭州府尹设置重重关卡,调派精兵强将,严密盘查,三哥的通缉令贴得满城皆是,据说,三哥如今,尚困在城内,是生是死,不得而知。花狐狸是来找老狐狸夫妇,邀他俩去杭州抓捕三哥的,二十五万两白银,谁都想要啊。”

    同花顺子道:“师娘,我去杭州救师父。”

    南不倒道:“你去能行么?不,不行!”

    金蝉子道:“我与顺子一起去。”

    南不倒道:“道长不能走,你走了,这儿的事不好办,蚕桑镇附近以及大慈山的路,除了你,没人熟,况且,无论是水道还是一窝狼的人,都不知你的底细,这儿的事,里里外外,全仰仗道长了。”

    金蝉子道:“应该的,这是我欠柳家的债,这笔债,这辈子是还不清啦。”

    听得众人一头雾水,同花顺子道:“这个也不能去,那个也不能去,总不能看着师父在杭州挨刀吧。”

    南不倒道:“我去。”

    “你?”众人齐道,意思是来宝怎么办,你舍得吗?

    南不倒道:“来宝有林掌柜夫妇悉心照料,我有啥不放心呢,对外,道长足智多谋,应付裕如,比我能耐多啦,请各位务必听从道长指挥,严守秘密,不得擅自行动。”

    众人齐道:“是。”

    黄鼠狼道:“你们都有用,就我没用,唉,我真操蛋。”

    金蝉子道:“别急,用你的时候多着呢,别到时候耍奸偷懒,就行了。”

    黄鼠狼道:“爷爷怎么说,我怎么干,哪敢偷懒呀。”

    金蝉子摸摸他的脑袋,道:“好,那就好。”

    林掌柜道:“不倒,你走吧,只要我夫妻俩在,来宝就在,你啥时候走?”

    南不倒道:“今晚。”

    “怎么走?”

    南不倒道:“大黑不是在刀茅庙吗?”

    金蝉子道:“大黑是谁?”

    同花顺子道:“是我藏在庙里的昆仑追风黑骏马。”

    金蝉子恍然道:“喔,在,在庙后的牛棚里。”

    南不倒问:“顺子,马车内的药物与银票还在吗?”

    同花顺子道:“我发现马车时,药物全在,只是撒得满车都是,大概是车颠的,我把药物全规整好了,银票藏在车厢夹层里,没人发现,毫发无损。”

    南不倒道:“好,我想深夜去刀茅庙一趟,取走黑骏马,连夜骑马直奔杭州,大黑脚程奇快,估计明儿凌晨能赶到杭州。”

    同花顺子道:“师娘,这么走,有点儿难。”

    金蝉子道:“岂止有点儿难啊,从南京到镇江的官道上,近日单官府就设了三四个卡口,日夜有捕快兵勇值守,至于,水道与一窝狼设置的暗桩,更是无法估算,若是一旦发现有人硬闯关卡,必然会群起而攻之,要想冲关过卡,悬,真悬,听贫道一句,此法不可取。”

    南不倒断然道:“不行,再悬再险,我也得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些啥。

    金蝉子道:“办法总会有的,大伙儿想想办法,怎么去杭州稳当些。”

    南不倒生怕金蝉子变卦,道:“走,我们去庙里。”

    同花顺子道:“现在去不妥,也许到不了庙里,就出事了,要想走得快,反而走慢了,不是说深夜去吗,要去也得深夜去。”

    金蝉子道:“别着急,深夜,我与顺子陪你去,我们也好再去背些牛奶食物。”

    南不倒道:“好,那就再等等。”

    同花顺子道:“大伙儿核计核计,看有啥办法,师娘能迅速安全的赶到杭州。”

    金蝉子紧锁浓眉,额上的抬头纹,深陷扭曲,摆弄着手指关节,发出“格崩格崩”的声响,他苦思冥想,一时却想不出个好办法。

    此刻,石坪上坐着的人全不吱声了,只有梅花鹿在石坪周围绕圈转悠,奇怪地探看着众人,发出嗒嗒的蹄声。

    突然,南不倒问:“庙里还有谁?”

    金蝉子道:“一个小道士,哑巴,今年十三岁。”

    “叫啥?”

    金蝉子道:“叫‘棋童’,棋下得好,人也勤快。”

    “可靠吗?”

    金蝉子道:“绝对可靠,是我徒儿,放心吧。况且,他根本不知道我在干啥。”

    南不倒又问同花顺子:“易容的工具带来了吗?”

    “在石室。”

    “有男人的衣裤吗?”

    “多着呢,有好几套。”

    “带我去看看。”

    同花顺子带南不倒去石室,一会儿,当南不倒从石室出来时,已成一个闯荡江湖的后生: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须,头戴遮阳黑色布帽,帽檐儿压着眉眼,身着青衫,腰佩长剑,脚登鹿皮软靴,好一个英俊潇洒,放浪形骸的青皮后生,众人见了,无不暗暗称奇。

    金蝉子道:“不倒,如今道上凶险,你路又不熟,怎么走?”

    南不倒道:“请道长将我带到通向杭州的官道上,趁着夜深人静,我骑着快马,出其不意,冲出去。”

    金蝉子道:“若是不骑马,贫道从小路将你悄悄送到镇江,从镇江再到杭州,会安全些。”

    南不倒道:“那样,我每夜展开轻功飞奔,到杭州要三四天吧?”

    “差不多。”

    南不倒道:“不行,三哥危急,我必须连夜赶到杭州。请道长将我送到官道上,之后的事,就要碰运气啦,有时候,除了碰运气,别无良策,也许,事情并未像想象的那么糟。”

    金蝉子摇摇头,道:“悬,真悬。”

    同花顺子道:“要是邮传信使就好啦,能骑着快马畅行无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蝉子一拍大腿,道:“对,扮成邮传信使,去镇江驿站投递火急文书。”

    同花顺子道:“这么一说,道长还当真了,我可没有信使的号服。”

    南不倒道:“道长,能想想办法么?”

    金蝉子嘴里蹦出一个字:“能。”

    南不倒道:“哪儿有?”

    金蝉子道:“驿站。”

    南不倒问:“驿站肯借么?”

    金蝉子道:“没人敢借。”

    南不倒道:“那怎么办?”

    金蝉子道:“偷。”

    同花顺子道:“难哪,驿站我可没进去过,听说,里边房间挺多,并有兵丁值夜守卫,戒备森严,信使住在哪个房间不知道,莫非一个一个房间去摸?若稍有动静,就被守卫发觉,怎么个偷法?”

    金蝉子道:“驿站我熟,以前常去。”

    同花顺子道:“你当过官?”

    “是。”金蝉子总是惜话如金,话不多,管用。

    同花顺子问:“附近有驿站吗?”

    金蝉子道:“有,距蚕桑镇十里,有个金龟镇驿站。”

    同花顺子道:“若是邮传信使和衣而睡怎办?”

    金蝉子道:“没人喜欢和衣而睡。”

    同花顺子道:“那是,不过人喝醉了,常有,我喝醉了就是这个毛病,不仅和衣而睡,还穿着鞋袜,呼呼大睡呢,睡得还真香,就是第二天起来,脑袋疼。”

    金蝉子道:“那,就‘点’。”

    南不倒茫然,问道:“啥叫‘点’?我不懂,道长的话,真听不懂。”

    同花顺子笑道:“点穴的点,点翻了,再扒,是不是,道长?”

    道长一点都不笑,点点头。

    南不倒道:“扒,扒衣服的扒?”

    金蝉子道:“对。”

    南不倒道:“好是好,就是有点像强盗了。”

    同花顺子道:“借来用用而已,只是点穴,又不伤人,既不要命,也不要钱,世上没这样的强盗,师娘,救师父要紧。”

    南不倒道:“到了杭州,我再把信使的这套行头,还给杭州驿站得了。”

    金蝉子道:“不行,扔进下水道,或者烧掉。”

    同花顺子道:“师娘,道长说得有理,不能留下丝毫痕迹,要去无踪,来无影,让人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样,你到了杭州,才能在暗中施展手脚。”

    南不倒点点头,道:“唉,看来只有如此了。”

    夜深,金蝉子将南不倒带到刀茅庙,让她在庙里厢房待着,小道士棋童烧完水,泡上茶,管自睡了。

    金蝉子与同花顺子身着夜行衣靠,去盗邮传信使衣裤。约过了个把时辰,两人返回庙中,金蝉子肩上多了个包袱,打开包袱,是一整套邮传信使服饰:

    黑帽黄缨,红色镶边;号服为黑色衣裤,黄色镶边,衣衫钮扣均为亮闪闪的铜扣,衣襟左胸部,绣着一匹腾飞的黄色骏马,马脚下绣着四个黄色小字:飞马传书,号衣背后,绣着红色“火急”二字;一条紫色云雷纹棉布腰带;一双擦得黑亮的牛皮软底软靴,鞋帮外侧,各用黄色油漆写有两字,右鞋外侧为“单骑”,左鞋外侧为“快马”,配以黄色鞋带;还有一块铜制鹰牌信使符节。整套行头,色彩鲜亮,十分耀眼。

    南不倒匆忙穿上,衣裤略显宽松,挂上佩剑,走了几步,举手投足间,精神抖擞,活脱脱一个单骑邮传小伙模样。

    同花顺子又将一只信使夜行风灯递给南不倒,道:“师娘,还得带着这盏风灯呢,这样,邮传信使的行头就全啦。”

    南不倒接过风灯瞧瞧,风灯铜制,玻璃风罩,罩外有铜丝网眼围护,以防磕碰破碎,上有把手,系黄绳,绳端一铜钩,不用时,可钩在腰带上,底座刻有凸起阳文:皇恩浩荡,邮传天下。

    金蝉子道:“此灯可用可不用,不过必须带着,以示身份。”

    南不倒点点头,笑了,有了这套行头,料想路上会方便许多。

    金蝉子又从怀中取出一封牛皮纸糊的信函,上有“绝密急函”四字,信封口盖有火漆印,递在南不倒手中,道:“这就是你要送的急函。”

    南不倒收入怀中,嘀咕道:“一个送信的,还有那么多讲究。”

    金蝉子道:“各行各业都有讲究。”

    南不倒道:“信使讲究个啥?”

    金蝉子道:“讲究个‘快’字,如今,你可快马飞奔了。”

    南不倒道:“好,好极。”

    突然,金蝉子对南不倒道:“现在你是谁?”

    南不倒一愣,接口令还算不错,道:“在下是金龟镇驿站邮传信使。”

    金蝉子问:“叫啥名字?”

    南不倒瞠目结舌道:“啊,这个,这个,……”

    金蝉子道:“你叫王大发。”

    南不倒笑道:“哈,我,我叫王大发。”

    金蝉子道:“不准笑,重来,叫啥名字?”

    南不倒朗声道:“我叫王大发。”

    接着,金蝉子道:“真的王大发已点翻在床,估计要三个时辰,才能起身喊叫。”

    南不倒道:“叫吧,三个时辰,我已在百里之外。”

    金蝉子绷着脸,又问:“去镇江干啥?”

    南不倒亮出鹰牌符节,道:“十万火急,无可奉告。”

    金蝉子道:“对,就这么应对,神情越镇定,越能唬人,驿站三十里为一站,官道上竖有路牌,标明本驿站的名称与方位,以及下一站的驿站名,一路上务必留意官道路牌,牢记在心,到时要镇静自若,应答如流。如今,你是金龟镇驿站的信使,去镇江驿站送急函,你的符节都是真的,不怕查验,过了镇江呢,那你就是镇江驿站的信使了,下一个驿站,大约是上沙驿站,去上沙送急函,以此类推,不过,去上沙驿站的符节不是鹰牌,是啥贫道也不知道,符节一站一牌,保密,互不通用,如进上沙驿站查验,就穿帮啦,好在关卡上的捕快兵勇,不识符节真假,大可高枕无忧,估计此去,会顺畅得多,却也不可麻痹大意,如遇意外,可想法应对,捕快兵勇都不通邮传规矩,到时可编着故事唬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来硬的,不是来硬的不管用,来硬的耽误事啊,若要快,须讨巧。”

    金蝉子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想不到金蝉子也有长篇大论的时候,事关紧要,他不得不打破惯例,多说几句。

    南不倒道:“谨遵叮咛,多谢道长。”

    金蝉子道:“不客气。”

    同花顺子道:“道长,你真行,啥都精通。”

    金蝉子道:“贫道以前常住驿站,边关的一些驿站,也在贫道的保护范围之内,故跟驿站站长关系颇厚,偶尔相聚,无话不谈,耳濡目染,长了点见识,故略知一二,想不到,今儿侥幸派上了用场,世上没有啥都精通的人啊,除非是神仙。”

    南不倒微微一笑,将换下的衣裤靴子,扎个包袱,斜挎肩上,将风灯挂在腰间,牵着黑骏马,跟在金蝉子身后,出了刀茅庙。

    今夜,有风无月,疏星点点,就着星光,沿着乡间小路,三人一马,摸黑走了一程,途中明哨暗桩不少,幸好未被发现,到了金龟镇官道旁,金蝉子道:“不倒,我们就不送了,祝你一路顺风,平安抵杭。”

    南不倒热泪盈眶,抱拳拱手,也不客套,飞身上马,手攥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大黑呜溜溜一声长嘶,四蹄翻花,冲上官道,如一道黑色闪电,风驰电掣,向杭州飙飞。

    从金龟镇到镇江,由水道龙长江出资,打通关节,恳请官府设了三个关卡,关卡上除了捕快兵勇外,也有当地民团,因水道与官府交厚,每个关卡上安插有水道保镖,南不倒陡然见了,暗暗吃惊,手心捏一把汗,这一点,刚才自己没料到,老谋深算的金蝉子也没料到,嘿,还真奇了,偏偏均顺利通关了。

    不过,若遇上心细的水道保镖,背不住要出乱子。

    南不倒心想,水道保镖认不出邮传信使是我所扮,这付扮相,无可挑剔,几可乱真,却担忧保镖认出大黑来,这些保镖,南不倒觉着面熟,却叫不出姓名,保镖进进出出,常跟大黑照面,大黑的毛色几乎通体漆黑,却有一个标志,双眼后眼角,各有一道细细上扬的黄色毛发,紧连马耳根,毛发不长,毛茸细密,似有若无,据说,这叫飞毛,凡千里马,不论是何种毛色,大多有这么一道黄色飞毛,虽不显眼,毕竟是个独特标志,若知道关卡上有水道的人,说啥也得将这道飞毛染成黑色再上路,却也古怪,这些个保镖,偏偏视而不见,竟认不出骏马大黑来。也许,一则是深夜,人困眼乏,看走眼了;二则是,关卡上张贴着柳三哥、南不倒的通缉画像,甚至还有马车、马匹、野山猫二黑的画像,柳三哥、南不倒胆子再大,也不会带着马,往关卡上硬闯呀,那不找死嘛,所以,如今,人与马真的来了,压根儿就没人往这上头想一想,况且,柳三哥虽是易容高手,却从未扮过邮传信使,扮啥都有可能,扮邮传信使作甚,是闲着蛋疼,还是哪根神经占线了!故而,南不倒连马都未下,举着鹰牌符节,在捕快面前一晃,道:“金龟镇信使,去镇江府邮传急函。”捕快兵丁扫他一眼,推开官道上的鹿角路障,挥挥手,不耐烦道:“走吧走吧,深更半夜,送啥送,不能等天亮了再送嘛,就他娘的驿站事儿多,急,急个卵。”

    南不倒粗着嗓门嘀咕道:“长官,当官的让送,咱不送行么,要说个‘不’字,就立马开了你,丢了饭碗,全家喝西北风啊。”

    过是过了,心里别别乱跳,生怕节外生枝,延误了到杭时间。

    人在马上,马如飞龙,坐在其上,两耳呼呼生风,却并不颠簸,大黑奋力飞奔,已快到了极致,可南不倒依旧觉得慢,时不时掏出马鞭,在大黑屁股上轻轻抽上两鞭,她恨不得眨眼间就到杭州呢。

    出了镇江,果然宽松多了,大约距南京远了,镇江近日无柳三哥夫妇任何信息,故官方并未在此设卡。

    从镇江到上沙的三十里,官道上一个关卡未设,若每个驿站间,都设两三个关卡,即便关关通畅,也得三四天才能到杭,哎哟妈呀,连黄花菜多凉啦,三哥要有个三长两短,到了也等于白搭,我南不倒活着还有啥意思?不过,若我南不倒死了,来宝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不顾,图个省事,一走了之吧!唉,再难,也得咬紧牙关活着,至少得把来宝抚养成人了,顺便把仇给报了,再去三哥那儿报到。

    正这么想呢,转过一个弯,却见不远处的上沙路牌下,设有一个关卡,南不倒吃了一惊。

    官道上横陈着一长溜鹿角路障,架上挑着两盏风灯,照得关卡一片通明,寻常鹿角齐胸高,这道鹿角特别,竟有一人多高,五名捕快兵勇团丁,抱着刀枪,坐在鹿角底座横杠上,或聊天或打盹,路旁有个帐篷,大约,众多捕快兵勇团丁在帐篷里歇息,如有情况,会一拥而出。

    官道一旁是池塘,一旁是小河,若想跑,大黑要么向前越过鹿角,要么往后跑,没有第三种选择。

    一人多高的鹿角,大黑越得过么?南不倒心中真没底,只知道大黑跑得快,不知道大黑跳不跳得高?

    而驿站,就在鹿角后的池塘旁,驿站大院门前,挑着盏大红风灯,照亮了大门上四个黑漆大字:上沙驿站。

    金蝉子关照过,若是进了上沙驿站,金龟镇的信使符节就会穿帮,南不倒心想,真要逼我进上沙驿站,那就只有动手了,唉,看来免不了要耽误点时间。

    这么想着,她一勒马缰,大黑放缓了奔跑,慢慢向驿站靠拢,大约嗒嗒的马蹄声,惊动了关卡上的守卫,五名守卫拔刀起立,为首者喝道:“什么人?”

    南不倒一如既往,在马上,掏出鹰牌符节,挥一挥,朗声道:“镇江府邮传信使,去上沙驿站递送急函。”

    为首者竟是长江七鳄之一的老二,尖嘴鳄应摸彩,其人身着兵勇官服,尖嘴猴腮,精瘦骨嗒,漆黑浓眉下,长着一对三角眼,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转的全是邪点子,光知道关卡中有水道的人,原来还有一窝狼的人呀,哎呀,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呀,一窝狼还买了个带兵的官儿,安插在关卡上,如今,一窝狼为了对付三哥,与水道合穿一条裤子啦。

    尖嘴鳄应摸彩道:“下马下马,你当信使牛呀,信使也得接受检查。”

    南不倒不吱声,跳下马,牵着大黑,将鹰牌符节递给应摸彩,应摸彩翻来覆去,看着这块铜牌,盯着南不倒,冷笑道:“小子,不会是假的吧?”

    南不倒笑道:“爷,假冒这球有鸟用,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当钱使,给娃玩,还扎手。”

    尖嘴鳄板着脸,道:“哼,有鸟用你小子最清楚。”

    啪一声,他将鹰牌符节拍在南不倒手中,道:“谁要给谁去,得,把急函拿出来瞅瞅。”

    南不倒知道,别看他是个人精,其实对驿站邮传无知之极,收起鹰牌符节,从怀中取出盖着火印的牛皮纸信封,双手递了过去,道:“爷,查验归查验,可千万不能拆封呀。”

    尖嘴鳄应摸彩道:“你当老子是呆的?!”

    南不倒道:“小人只是提个醒,当官的哪能呆呀。”

    应摸彩道:“只要上头有人,呆子也能当官。”

    南不倒道:“也是。可长官不是,长官一脸的聪明相。”

    应摸彩道:“哟,你小子挺会说话啊,话说的越好,人越不是个东西。”

    南不倒被他一唬,噎住了,干脆不作声。

    应摸彩将信封接在手中,掉头翻身的看,只见信封上四个大字“绝密急函”,这个,他明白厉害,皇家密函是拆不得的,却明知故问,道:“老子拆了,又咋的?”

    南不倒连连摆手,道:“这可是皇家机密呀,爷,国家机密,关乎国运根基,贸然拆封,满门抄斩啊,还连带小人,人头落地,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尖嘴鳄当然不敢轻易造次,只不过闹着玩而已,道:“得,你当老子疯啦,逗你玩呢,喏,还你。”

    尖嘴鳄将急函还给南不倒,不倒收入怀中,在与尖嘴鳄对答间,南不倒飘了一眼其余四人,一人为捕快,两人为兵勇,另一人是水道保镖。

    他觉着保镖面熟,却不知其人姓甚名谁,如今,她有一种预感,心里隐隐担忧的事,也许,将要发生。

    那保镖三十来岁,胖乎乎的圆脸,眼睛细细的,只有两条缝,像老是睡不醒的模样,看来,是个好脾气好对付的哥们,见了骏马大黑,先是一愣,后走到大黑跟前,上上下下端详,盯着大黑的马脸发呆,哎呀,要出事,人不可貌相,其实,胖子一点也不好对付呀。

    别看他眼睛细,眼神儿特别利。

    南不倒在对付应摸彩期间,偷偷又瞟了胖子一眼,这边只是虚惊一场,那边却要出事,怎办?

    金蝉子曾道"若要快,须讨巧",这个巧,有点难讨,向谁讨,只有自己,突然,她脑中电光一闪,计上心头,最近,三哥研磨出了一种癫痫点穴技法,能将人点翻在地,如突发癫痫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却无性命之忧,此点穴法,可在众人不备时,若无其事,巧妙施为,分步进行,补充点穴,使征兆由初发到巅峰,分层推进,使被点者,在一刻钟内无法说话,可控制事态,抽身事外。

    当时,南不倒不解,有用么?

    三哥道:当然有用,有些人一旦说话,事态就无法控制,为了平息事端,用此法最为妥帖,免得大动干戈。

    三哥说有用,那就学吧,南不倒一半也因为好玩才学,她不信会碰到这种场合,如今,哎,还真碰上啦。

    当时,应摸彩道:“走吧,小子。”

    “谢啦。”南不倒道,此时,胖子转过头来,正要发话,南不倒牵着缰绳,向胖子身前踏出一步,身子正好挡着应摸彩与众人视线,身位靠近胖子背后,她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倒抓鞭杆,真气贯注鞭头,在胖子髋部环跳穴上一点,胖子膝头一软,哎哟一声,一膝跪地,接着,南不倒不动声色,左手撒开缰绳,弯腰去扶,边道:“哥,咋的啦?”胖子满脸惊怖,仰头望道:“你,你……”还未等他发出第三个声音,左指在胖子背后的筋缩、神道、心俞、哑门四穴,急速划过,面儿上去扶人,其实是点穴,演得惟妙惟肖,胖子神迷心乱,一阵痉挛,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一阵一阵抽搐起来,再也说不了话,南不倒大喜,却装作惊惶失色,道:“咋的啦,哥,哎呀,不好啦,这位大哥羊癫疯发作啦。”

    尖嘴鳄应摸彩附身道:“咦,好好的,咋就抽啦?”

    南不倒道:“羊癫疯这病,说抽就抽,没人说得准。”

    两个兵勇,抢步上前,将南不倒拨拉开,一人跪地,抱起胖子,一人掐胖子人中,喊道:“瞌充鬼,醒醒呀,别抽过去呀。”

    原来,胖子的绰号叫瞌充鬼。

    另一人道:“掐重点,不能让他睡过去,过去了,就醒不来啦。”

    掐的人道:“多掐出血来啦,再重,掐进肉里去啦。”

    两人一起叫:“瞌充鬼,醒一醒,瞌充鬼,醒一醒。”

    帐篷里的人,以为外面打起来了,发一声喊,冲出七八个人来,手握兵器,嚷嚷道:“咋的啦,柳三哥来啦?”

    应摸彩道:“柳三哥没来,瞌充鬼倒地啦。”

    众人将刀剑插入鞘中,围作一堆,喊:“瞌充鬼,醒醒。”

    南不倒捡起缰绳,对应摸彩道:“长官,我得走啦,迟到了,驿站站长要扣月饷。”

    应摸彩一把抢过缰绳,道:“不行,你不能走。”

    “为什么?”

    应摸彩道:“瞌充鬼好好的,怎么一走到你身边就倒地啦?”

    南不倒道:“啥?你问我,我问谁去呀,长官。”

    应摸彩道:“老子瞧你这付小样儿,就来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几个捕快兵勇听应摸彩这么说,呼啦一下上来,拔出刀剑,将南不倒围在中间。

    南不倒道:“各位哥们,天地良心,我可没碰瞌充鬼,他发羊癫疯,还亏我及时扶一把,要没扶,栽在地上,说不定,颅底骨折,连命也没啦。”

    应摸彩道:“喔哟哟,这么说起来,老子还得谢谢你啦。”

    南不倒道:“这可不敢当,长官,小的哪敢居功自傲呀,可也不能吃哑巴亏。”

    一个水道保镖道:“我跟瞌充鬼是发小,瞌充鬼从来没发过羊癫疯。”

    南不倒道:“发羊癫疯又不是光彩的事,也许,他在家里发,你没见着。”

    水道保镖道:“我跟他是隔壁邻居,就隔了层薄薄的板壁,隔壁放个屁,也听得一清二楚,他发羊癫疯,哪能瞒得住。”

    南不倒道:“也许,他今儿是头一次发作呢,发病嘛,总有个头一次。”

    保镖道:“那也太巧啦,也许是你不小心撞了他,正好撞的位置不好,把羊癫疯撞出来了。”

    南不倒道:“没听说过,撞的位置不好,能撞出羊癫疯来。”

    保镖道:“这事难说。”

    南不倒道:“再说,我没撞,真的没撞,连衣角也没沾着,不信,你问问在埸的这几位爷们。”

    在埸的人道:“我们没留意。”

    保镖道:“他们没留意,不等于你没撞。”

    南不倒心道:一刻钟快到了,如此瞎掰,不是个事,等瞌充鬼醒了,不知会说些啥,得赶紧走。

    她道:“长官,这样吧,我先去上沙驿站把急件交付了,如误事,追究起来,于你我面子上都难看,小的是坐地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我再过来听凭区处,可好?”

    应摸彩想想也是,道:“老子可不知你是坐地户还是外来户,这样吧,老子带几个弟兄,跟你去驿站,你交割完信函,再跟老子出来,若瞌充鬼醒了,啥事儿没有,若瞌充鬼死了,事儿就大了,是公了还是私了,得按水道的意思办。”

    南不倒见瞌充鬼抽搐得慢了,一抽一抽,间隔时间比刚才长了,估计要醒,忙道:“行,按长官说的办,走,咱们去驿站。”

    南不倒去抓大黑的缰绳,道:“长官,该放心了吧,你老辛苦了,马我来牵吧。”

    啪一声,应摸彩拍开南不倒的手,道:“慌啥,到了驿站还你。”

    南不倒嘟哝道:“牢牢精骨手,捏卵子过桥,桥下张网,生怕那话儿掉了。”

    应摸彩听不懂,恼道:“小子,是在咒我死吧。”

    南不倒道:“小人哪敢呀,小人是说,牢牢精骨手,爱牵你就牵。”

    应摸彩冷笑道:“谅你也不敢。”

    南不倒心道:我才不怕你呢,一会儿,叫你刀头见血,知道点厉害。嘴上却道:“是嘛。”

    应摸彩对兵勇,高声道:“弟兄们,打开鹿角,放行。”

    鹿角下装着轮子,两个兵勇,轱辘轱辘,将沉重的鹿角推开一道口子。

    这时,掐瞌充鬼人中的兵勇道:“咦,瞌充鬼不抽了。”

    另一个道:“哈,睁眼了。”

    瞌充鬼猛然推开扶持他的兵勇,嚯地,从地上坐起,指着南不倒叫道:“抓住他,他是柳三哥。”

    此时,南不倒身前是两名捕快,身后是牵着马的应摸彩,四人一马刚刚走出打开的鹿角,应摸彩反应奇快,右手牵着缰绳,左手一翻,多了一柄匕首,一声不吭,咬牙切齿,向南不倒的后背,狠狠扎落,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南不倒却好似浑然无觉,即便连瞌充鬼的叫声,似乎也没听到,依旧低着头,想着心事,走自己的路……

    2017/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