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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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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朝皇室子嗣单薄,若是皇家子弟悉数身陨,长公主亦可沿袭旧例继承大统。为免驸马狼子野心,扶持公主上位最后取而代之,历代对于公主的婚配人选都是精挑细选,非丹心赤诚,刚直清正之辈不可入凤台。

    而皇甫逸的父亲御史出身,更是其中翘楚,便是藩王宗室、太后亲弟,亦曾出言弹劾,毫不避讳,唯独对天子一腔热血,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多方树敌之下,即便有公主庇护,也曾落到被权贵暗中追杀,险些丧命的境地。

    为官如此,治家亦然,公主固然宠溺独子,带朋友进宫之类些许小事自然不会计较,但若是皇甫逸真的敢在当今圣上犹在的时候涉足废立大事,少不得会被驸马亲手打个半死,送到刑部大义灭亲。

    “既是如此,之前偏劳翩跹姑娘了,此番入京,墨十一会随同庄主出行。安心随侍,准备与叶城主之战方是姑娘需要关注的大事,寻常小事就不必再费心劳神了。想必即便真的出了什么娄子,”似不经意般看了面现苦笑的皇甫逸一眼,段总管淡淡道,“自然也会有人相助。”

    段总管此言一出,就是点明了已把宫九一事接手过去,翩跹若是不能抬出有力的理由,便再也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参与进去,从表面看来,无论怎么说都是有利无害的决定,西门吹雪固然不会再因为翩跹对别人的过于关注而产生不满,翩跹自己也不会因为和变态周旋而费尽心机,有皇甫逸从中内应,万梅山庄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滑腻的衣裳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紧紧贴在身上,焦躁的情绪像是毒蛇一样侵蚀着翩跹的内心,让她不仅没有及时柔柔应下,反而皱起了眉头。没有任何坏处,搜索了每一丝可能性,翩跹依旧找不到一个理由提出反对意见,只是除了在这个计划中,她将把好不容易回到手中的主动权交出去,而这一点,对她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翩跹不担心自己的生死未来,但是她不能不担心西门吹雪和崔清颜,爱屋及乌,她不能不担心万梅山庄和叶孤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不介意承受痛苦,付出代价。但是无论会遭受什么,面对的一切和最后的结果,都是在她掌握之中的。如果万无一失的代价,是把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交托到别人手中,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西门吹雪可以淡淡一句话吩咐下去,然后丝毫不关心细节,只坦然自若地接受安排好的一切,但翩跹做不到。她曾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一个足够信任到可以交付出自己和别人的安危的人,她也曾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不用殚精竭虑,绞尽脑汁算计每一步行动的轻松自然。

    特殊的时机和身份让她在完成了长久以来的愿望之后短时间放下了自我禁锢的枷锁,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交给西门吹雪掌握,但是,那也只是西门吹雪而已,鲜血引起的共鸣,羁绊带来的依赖,从无败绩积累的信任,这些,都只存在在西门吹雪和翩跹之间。

    幼年的阴影看似已被驱散,却依旧固执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哪怕理智上知道段总管和皇甫逸比自己更适合安排好这一切,他们也的确比自己更适合去处理这一切,放下谋划自己和西门吹雪的未来,就可以轻松地变回最初跟随在西门吹雪身边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但是,她做不到。

    翩跹的犹豫和纠结段总管和皇甫逸都看在眼里。拧起浓眉,皇甫逸不解道,“之前我就想问了,江湖之事尚且罢了,涉及朝堂,常人多避而远之,姑娘为何却对此事如此关注,莫不是之前有什么隐衷?”

    这话也就皇甫逸能够这么明明白白地问出来,他本是客人,之后与翩跹也未必再有什么交集,即便言辞上尖锐了些,也不会带来什么误会。段总管既然今天特意把翩跹找来,便是已经准备完整地接纳翩跹作为万梅山庄真正的小姐甚至未来的庄主夫人,若是质疑的话从他口中问出,少不得要前功尽弃了。这个道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皇甫逸的意思很清楚,万梅山庄和其他江湖势力不同,如江南花家一般,真正的力量隐于海面之下。西门吹雪剑术超凡,却从来只杀该杀之人,杀人之后立刻离去,并不参与接下来的势力纷争。花七公子虽也名动江湖,但也很少像陆小凤一样作为主角高调出现。作为西门吹雪最看重的女子,翩跹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亲身涉险。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什么转圜甚至隐瞒的必要了,若是继续虚与委蛇下去,翩跹不仅达不到原本的目的,甚至段总管未必还会像之前一样,准备真正地在万梅山庄给翩跹一个小姐的名分。也只有西门吹雪才会觉得所有人都会那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一个空降没有任何来历的主子还贴心以待,萧忆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这样送上门的好处,翩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拒之门外,然而她也的确需要一个借口,使得自己不会被排斥在万梅山庄的决策圈之外。

    皇甫逸提醒得很好,西门吹雪固然是她最重要的软肋,也是她在万梅山庄安身立命的依靠,眼前的两个人无论在外面多么呼风唤雨,在这里也只是两个关心西门吹雪的人罢了。所以,翩跹没有再试图掩饰什么,而是坦然地表现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道,“因为和他有关,所以我不放心。”

    顿了一会儿,翩跹偏了偏头,淡笑道,“你们没有去过白云城,不会知道他们对彼此有多么重要,无论是太平王世子,还是南王世子,或者当今皇帝都不是我在乎的,但是叶城主在乎了,他就会在乎,所以我会在乎。”

    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又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之前没有发现的事情一般,翩跹笑得很淡,但是很开心,发自心底的愉悦就这么冒了出来,她越说越快,“没错,没有什么苦衷,也没有什么理由,我只是觉得有的事情应该是我去做,仅此而已,所以哪怕他可能会吃醋,我还是会去做,哪怕不需要我这么做,我还是会去做,哪怕涉及朝堂,我还是会去做。”

    窗外阳光照进室中,将翩跹原本有些苍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明亮的光线中,她微微仰起的脖颈如同天鹅一般骄傲。望着少女果决而调皮的模样,皇甫逸忽然想起了父亲曾经描述过的和母亲的第一次见面,当时的帝姬、现在的长公主打断了冗长的仪式,径自拨开重重珠帘走了出来,弯弓引箭,凌厉的羽箭擦过某个官宦子弟的耳畔,让他慌乱地躲到一边。

    当原本只是奉旨前来的父亲鬼使神差地侧身伸手握住了那支羽箭时,凤台上的帝姬对着重重帘幔嫣然一笑,“这便是我要嫁的人。”那一回眸的笑靥是那么的耀眼,从此自命翰林清流,不屑与宗室弟子交游,不愿沾染世家酸腐之气的清高状元郎,放下了自己原本的执念,在那明艳的笑容里,一世沉沦。而眼下,明明知道少女的笑容并不是因为自己,皇甫逸却能感受到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滋长着。

    “既然想好了,去做便是,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无需顾忌他人想法。”伴随着清冷如雪水般的声音,白衣乌发的男子缓缓走进房间,对屋内唯一的长者微微颔首道,“段叔辛苦了,只是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人能阻拦过,也不需要别人告诉我其中利害。”

    幽灵般出现的西门吹雪此刻苍白如玉石的手按在剑鞘上,冷冷地看着无意间已经凝视了翩跹许久的皇甫逸,刺眼的阳光被窗棂墙壁挡住,而西门吹雪整个人都恰到好处地站在了阴影之中。没有一个剑客会让自己面对直射的阳光,除非他一心想死在对手剑下。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站位,却委实给了皇甫逸一阵惊吓。纵然是狸猫也没有这么轻巧的动作,可以没有一丝声响,不发出一点动静,在所有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而没有阳光直射的情况下,皇甫逸下意识去看的影子自然不会出现。饶是他没有失态地喊一声“鬼啊”,被西门吹雪冰冷的目光锁住之后,在暖阳下熏染出来的微红脸色也变得青白莫辨了。

    作者有话要说:呐,好久不见~我回来了,庄主和翩跹之间存在的问题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暴露地越来越明显了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