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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人的心都是偏的
先生放下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丫头，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你看你小舅你爹娘不都是偏着你吗？”
三娘抬起头来：“谁说的，我娘我小舅才不偏心。”
先生笑了：“要是不偏心你爹娘能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你到处跑吗，一会儿长平县一会儿青州城的，你见谁家的丫头这么到处去的，还让你跟着我念书，虽说也是咱们爷俩的缘分，可要是你爹娘不偏着你，你这会儿得跟大姐二姐一样在屋里学针线做家务呢，哪能在我这儿使脾气，你莫不是以为别人家的丫头也能跟你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三娘眨眨眼：“以前我还真没觉着，可今儿先生这么一说，我爹娘是有些偏心。”
先生：“还有你小舅，若不是偏着你，你能当这么折腾吗？”
三娘嘟嘟嘴：“瞧先生说的，我这可不是折腾，我是帮着小舅做正经生意呢。”
先生：“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懂，也不能说什么，可先生却知道，莫说你这个小丫头就是那些世家大族里的贵女千金，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婚姻大事也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虽说锦衣玉食可从生到死都是身不由己的，比起她们来，你这丫头不是很幸福吗。”
三娘见先生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闪动着怀念悲悯亦或是还有些自嘲，不禁道：“先生，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
先生愣了愣：“你这么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叫喜欢啊？”
三娘：“我怎么不知道，诗经里写着呢，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还有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
葛先生笑了起来：“我让你多读书，你倒是听了先生教诲，只不过这诗经读的还真是另辟蹊径，我看你还是翻地去吧，再让你这么跟我胡搅蛮缠下去，把先生都要带歪了，快去快去，莫扰先生看书。”
三娘只能起来翻地去了，却止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想着先生肯定有喜欢的女子，那女子说不准是哪个世族大家的贵女千金，生得花容月貌风华绝代且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毕竟先生满腹经纶，品味极高，自然不会喜欢草包美人，那女子必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能跟先生谈诗论词讨论学问，也能如伯牙子期一样，一个抚琴一个知音，可惜被世族家长棒打鸳鸯，以至于劳燕分飞，那风华绝代的女子嫁入侯门终日以泪洗面，先生心灰意冷困居在这偏僻的葛家村里，用一生去相思心中的女子。
三娘想着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自己这是走火入魔编小说呢，这故事也编的太狗血了太俗套了。
先生看了笑吟吟的小丫头一眼，摇摇头，别管多聪明到底还是个孩子，刚还气的恨不能把这院子都平了，这会儿又笑了。
三娘正笑呢，忽听韩正清的声音传来：“师妹笑什么呢？”
师兄？三娘抬头果见韩正清正在篱笆外站着呢，忙把手里的铁锨一丢，过去开了篱笆门：“师兄今儿怎么来了？”
韩正清：“今儿天好，出来走走，也来瞧瞧老师。”说着到了先生跟前鞠躬：“正清给老师请安，不能常在身边尽弟子之劳，请老师责罚。”
葛先生：“责罚什么，你是这长平县的知县，就是这一县百姓的父母，操持这一县百姓的生计，已经够累了，我这儿有三丫头有四宝你就不用总跑了。”
三娘：“就是说，师兄衙门里公务繁忙，先生这儿有我跟四宝，师兄就不用惦记着了。”说着往外瞥了一眼见忠叔正指挥着车夫把车上的几个大坛子往院子里搬呢，不禁道：“师兄您这是给先生送酒来了吗？”
韩正清摇摇头：“不是酒是水。”
三娘一愣：“这么大老远拉了这么些水来做什么？”
忠叔：“三姑娘，这可不是寻常的井水，是我们家老爷叫人送过来的，少爷让都拉过来，给先生泡茶使比寻常的井水得味。”
三娘心说那可是，这大老远从湖州送过来的，要是还不如井水，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先生摇摇头：“以后不可。”
韩正清忙道：“是。”
三娘：“师兄，其实雨水也不差的，师兄瞧这院子里的这几口大缸就是预备着接雨水的，接了雨水放置数日，再用瓦罐装好埋在这葡萄架下，泡茶的时候挖出一罐来岂不方便。”
韩正清：“师兄只听过古人有扫雪煎香茗之句，倒是未听过雨水也可泡茶的。”
三娘：“师兄这雨水乃天落之无根水，故此有天泉之称，储存得当也是清甜甘冽，泡茶不比那些山泉差，而且，雪跟雨不是一样吗，只不过冬天天气冷，雨落下来便成了雪，既古人有扫雪煎香茗的句子，如今我接雨煮新茶也算一桩雅事了。”
先生指着三娘：“正清这丫头可是生了张铁嘴，什么话到她嘴里都成了道理，还都能诌个出处来，你是辩不过她的，别管是扫雪还是接雨，你师兄难得来，还不去泡茶，就知道在这儿胡说八道。”
三娘吐了吐舌头：“我这就去。”转身进了灶房烧水。
先生：“正清你别听这丫头胡说。”
韩正清：“师妹聪明，看的书多，知道的也多。”
先生：“你就别夸这丫头了，聪明是有些聪明，书看的也不少，只不过没用到正经事儿上，我让她抄佛经，她撅着一张嘴，满心的不乐意，若是让她抄从你拿来的货殖列传，这丫头就高兴了，这丫头心里想的都是做买卖呢。”
韩正清：“老师不必忧心，师妹喜欢经商也并非坏事。”
葛先生：“我知道不是坏事，只是觉着可惜了，算了，由着这丫头去吧，她高兴就好。”
一时三娘泡了茶来，四宝也听见信儿跑了来，缠着韩正清问东问西的，三娘见他没完没了把他提溜了过来：“去，到家里搬酒去，另外让二姐收拾几个拿手菜送过来。”
四宝：“二姐说她的厨艺还是跟三姐你学的呢，怎么还用二姐做菜。”
三娘没辙的道：“四宝你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啥意思不？”
四宝点点头：“知道，就是说二姐的厨艺虽然是跟三姐学的，却比三姐的厨艺好。”
三娘拍了他一巴掌：“知道还不赶紧去，对了，别忘了让小舅过来。”
四宝笑着跑了，本来师兄是想去拜见爹娘的，三娘想到爹娘一见了师兄不定话都说不利落，就给拦下了，倒是小舅，往后常记发展起来，难免要跟官场的人打交道，早些习惯才行，再有，还得跟师兄商量种麦子的事儿呢，这可是常记的大事，轻忽不得。
不大会儿功夫小舅跟四宝来了，一个手里提着食盒子，一个怀里抱着酒坛子，三娘忙接过来摆在桌子上，暗道二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几个菜做的色香味俱全。
倒了酒，韩正清方提起种麦子的事儿：“今儿我过来的时候，瞧见东边那片地里一片绿油油的青苗，可是麦子？”
常三点点头：“那片地是先生跟我大姐家的地，去年收了黍米就种了麦子，经了一冬这一开春就长了起来，若是能跟上几场春雨就更好了，等到了四月一打麦穗，五月就能收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