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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行下春风有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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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药铺不在大,有名医则能扬名京城,查干的到来让肃文的心里有了一份底气。

    其它的大夫本来对医院二字就心生低触,但在多隆阿与胡进宝“软磨硬泡”的威逼利诱下,都“答应”来试试。

    这天,从咸安宫下学回来,天上又飘起了牛毛细雨,把肃文身上的石青色江绸夹袍淋得净湿。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他蹲在四合院的门口,看着大栅栏里零零散散的行人,若有所思。

    “二爷,好兴致,“正在观望,那岳老爷打着伞走了过来,“二爷的诗可是名动京城啊,咸安坐听潇潇雨,一家一户总关情,现在整个北京城都传开了!”

    “岳老爷见笑了!我那哪是诗啊,胡诌!”这正主终于上场了,这老小子也真沉得住气,竟今个才过来!肃文感觉自己终于松了口气。

    “二爷这地角是真不错,这下洼门,聚财!”“下洼门”——即店铺比街面要低,进门前要下台阶。“下洼”,在老京城老百姓的概念里也有“聚敛钱财”之意,同时也意味着出门“步步高”,是很吉利的地势。

    “呵呵,您的德仁堂,那鹤仙堂,万芝堂,庆余堂,北京的四大堂,不也都是是下洼门吗?”肃文笑道,“岳老爷,里边请。”

    “好,”岳老爷刚要进门,又看到了那牌匾,稍一驻足,跟着走进门来。

    “茶,上好茶,上玉泉山的水!”肃文朝里面喊了一声,惠娴答应一声,马上反应过来,“茶倒是有,哪有玉泉山的水?”她今天过来,帮着收拾收拾。

    见惠娴一脸不解,岳老爷笑着一摆手,“二爷是在笑话我呢!”大年三十儿,肃文带着多隆阿与胡进宝第一次上门,岳老爷就是这么喊的,“不过,这玉泉山的水,其它家还真没有,那是内务府特供!”

    “人家岳老爷上门,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惠娴陪着笑,“岳老爷,您别往心里去,他就是那么一个人!”

    岳老爷笑着一摆手,“呵呵,您老财大气粗,是这个,”肃文吡笑着伸出大拇指来,“我呢,刚入行,是这个!”他又伸出小指头来。

    “您可不是这个!”岳老爷也笑了,“牌匾是端王爷亲题,试问,哪家药铺有王爷的题字?呵呵,最近这些日子,我看,也是满城争说你的中医院,说书的最后一句,必是肃惠中医院!到了大晚上,满街净是肃惠中医院的灯笼,呵呵,就这,一般人做不出来,也想不出来!”

    “您多指教!”肃文一抱拳。

    “您这是仁心,”岳老爷收敛笑容,“无偿赠药,就是那灯笼,我也听说,专门让人在沟边发放,就这份心,就难得。”

    “心有,可是这不行。”肃文笑着指指脑袋,见岳老爷一脸不明白,笑道,“对这一行不熟!”

    “不熟?不至于吧!”岳老爷指满堂的摆设,“这,不象个生手吧!”其实,他心里也纳闷,这以前的混混怎么出落得成了个才子,以前的老炮儿睡了一大觉就变成了个大夫!

    “确实不熟,但说这进药,我就不行,还得请岳老爷多指教。”肃文正色道,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正题上。

    那岳老爷呷口茶,“二爷,行下春风就有秋雨,说实话,今个我来,就是看哪里有我能效劳的地方,那,我就倚老卖老喽。”

    等的就是您这句话,可是肃文却笑道,“那您老请讲。”

    “咱北京城的药铺就七种,有药铺,也有药铺兼批发药材,还有制药的药局,有参茸庄,有批发行,行店,成药店。”

    “这行店是什么?”

    “行店就是买卖的中间人,也就是咱这一行的牙行,靠收佣金过活,没有门路岔子不硬,一般人是干不了这个,我适才也瞅了一眼,您这中医院,是依照明朝时太医院的格局来铺设的吧?”

    “您老心明眼亮,是。”肃文马上把一顶高帽给岳老爷戴在头上。

    岳老爷一摆手,“就是多吃几碗饭罢了,不过,依我看,二爷,您将来肯定是这行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就怕您将来是官身,依不得您。”

    “呵呵,您接着说。”

    “您这的格局,即是铺子,后面还当药局,依您的本事,制两味成药,打响牌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么?”

    “对!”肃文也不谦虚。

    “那我能为您做的,就是进药材了!”

    对肃文来讲,最难进的是药进,药材不好,那是要砸牌子的。

    他其实早已算好,一万七千两银子全部买成避瘟丹,一是可以济困救危,扶助贫弱,二是可以打响中医院的牌子,三是让岳老爷承自己的情,这一着三响,亏他仓促间想成。

    “这是我心里最没着没落的地方,请岳老爷指教。”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说假话矫情,落人一奸滑印象,有百弊而无一利。

    岳老爷一笑,“市面上的生药铺,药材大都来自河北安国,安国就是个大药市,所以,因为药材的产地不同,故每种或每类药材分别归属不同产地的药商帮会,这些药商帮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个之多,到了宣光年间,就成了“十三帮”了,像北京通州、天津,就是“京通卫帮”。”

    “那京通卫帮的带头大哥是谁?”这是这行里的真学问,肃文肃然起敬。

    “带头大哥?呵呵,不敢当,就算是召集人吧,是在下。”岳老爷正色道。

    “噢,那以后还得请岳老爷多关照。”这才是掐在药铺脖子上的手,让药铺生是他,让药铺死也是他。

    “那是应该的,”岳老爷很庄重,“我们德仁堂,其实就是行里的爷们给面子,我们顶个名,真正进药的大商号是通济元药栈,大路上的药,在他那里都能进得来,但其它一些,比如麝香,德仁堂专门购买“杜盛兴”一家的“杜家麝”,犀牛角,德仁堂首选暹罗犀角,其次是云南犀角……”

    肃文马上明白,岳老爷这是在在承他的情,要不,人家看家的药不会给自己说,光把那通济药栈的路打通就算人家给足自己面子喽。

    “通济药栈那,我去说,进药上就没有什么需要分神的喽,不过,二爷,我再多句嘴,您柜上的掌柜,有合适人选吗?大堂管理,规矩多,你那哼哈二将可不成。”他看看多隆阿与胡进宝。

    “这也是我担心的,”肃文一下站了起来,“您老明鉴,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一个,刘松仁,原是万芝堂的掌柜,跟少东家闹僵了,那在药铺这个行当是一把好手,您要是愿意,赶明儿我跟他说说,他与我还有几分交情。”

    看岳老爷说得云淡风轻,肃文却知里面的利害,这种人物,一般的药铺请不动,自己这又是新开张,将来怎么着都不知道,“岳老爷,那太麻烦您了。”肃文深深一揖。

    “呵呵,那我就没什么可说了的,这铺子,不到最后一天开张,总觉着就有事没忙完,呵呵,我先走一步。”

    “天晚了,我们到东兴楼,边吃边谈,成吗,老爷子?”

    “改日,改日,你开张那天,我一准过来,这药行会馆,新进的药铺都是一年一百两银子的会费,我已经给你交上了,你开张那天,我带着全体同仁,一同来贺!”

    肃文心里又是一阵感动,“药行会馆,就是大家化解纠纷、联络感情的地方,四月二十八日药王诞辰祭祀,九月十七日祭财神,这两个日子,二爷一定要过来。”岳老爷又嘱咐道。

    “成,我听您的。”

    两人揖让着走到门口,那多隆阿与胡进宝已经把门两边的楹联挂上,岳老爷一竖大拇指,“除三山五岳病痛,收四海人间精华,好,好!”他跨进马车,冒雨而去。

    “老爷,您是药行会馆的首领,又是京城四大药铺的东家,您犯得着为个小混混这样屈尊纡贵吗?”一同坐在马车里的管家小心地笑道。

    “是,理是这么个理,唉,”岳老爷看看外面淡墨染就的天空,“我啊,这是替子孙着想,……世道有盛衰,人生有起落,这德仁堂,也不可能总是这么红火,有难有灾,也得人帮,……这行下春风,总有秋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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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高照,惠风和畅。

    门头上的幌子迎风招展,“肃文中医院“的牌匾也蒙上了红绸,门前,多隆阿与胡进宝都穿戴一新,摆着“冲天雷”和门前满满的“大地红”。

    “好好,”阿玛一指那幌子,“地道生熟药材参茸饮片丸散膏丹一应俱全”,“嗯,外边这楹联也不错,里面照壁上这幅好,这幅好,‘但愿世上人长寿,不惜架上药生尘’,呵呵,有大药铺的味道。“

    阿玛、额娘、肃安、嫂子、三妞和惠娴一家都早早来了,“嗯,老二,你这地选得好,内城外城交界,东城西城当间,呵呵,选得好,选得好。“肃安夸道。

    一行人还没进门,就听那刘松仁在里面已经训上了,“今个开业,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把眼睛都瞪大喽,”他是个老山东,嘴里带着一股浓浓的海腥味,“伸懒腰,打哈欠,坐门槛,背脊朝外坐的,我见一次打一次,……说过多少遍了,数银子要往里数,扫店面要往里扫,这叫招财进宝,打烊就是打烊,我再提醒一句,不能说关门……”

    肃文暗笑,当初从通济药栈进药时,刘松仁首先就要胖大海和大连子,意思是大发大利,学徒进门,先学着捡万金枝和金银花,意思是既捡金子又捡银子,就是那脊背朝外,也是有讲究的,那就是不能把财运挡在外面。

    肃文看看日头,估摸着也就是辰时,客人还没有来的,他今天是请了假的,那成文运倒也痛快,但听他讲今天药铺开业,却含糊答应,也没说来,也没说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