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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邢大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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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我在翻看那叠厚厚的病历的时候,戴在腕上三维显示“滴”了一声,提示我有新信息。这是一个十分便捷的小玩意儿,只有腕带大小,有一个翻盖,通过光的交叠呈现出放大的三维画面。不过多数时候,特别是出任务期间,我都会把它设置成只显示平面信息而已。毕竟电池的续航能力也就在2天左右,显示三维图像要比平面的费电许多。

    消息提示是来自我的领导的,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上头来消息了,望星村的隔离等级为禁止一切人员出入及电磁波通讯。因此直到任务结束前,你不能和任何人进行任何接触。请将任何需要检测的物品妥善保存,待你出来之后再到本部进行处理。”我先是一惊,以为自己要被全面封锁了。然后才想起,为了保密,部队去年才将原来的无线通讯腕带统一换成了新式的中微子通讯腕带,因此还在可以使用的范围之内。只不过是老邢的录音笔只能一切结束后再交给修复部门了。

    其实在以前的任务中也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形形色色的情况,因此我并没有让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太过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不过上头来的这一条消息,倒是透露了许多我之前不了解的情况:第一,当年望星村的隔离确实是来自更高层的命令,而且保密级别很高。因为我所在的单位是省级的,就连他们都不知道这里的隔离等级。可以想象领导只是抱着查看的态度想要重新使用望星村这块地方,而当将情况报给上面之后,却才翻档案发现这个村是全村隔离,禁止出入和通讯的。说明当年的命令只能是由我的领导的领导直接发出,而且还瞒着下面人的;第二,由国家层面直接下令整村隔离和禁止一切电磁波通讯,是十分诡异而罕见的。我可以想象的理由只有要么是所有人都已经被感染了,而且这种感染极其致命需要被严密的控制住,甚至不能让外界知晓;要么就是国家想要在这里封存什么重要的秘密,需要杀死所有知情者。

    我很快收拾好思绪,正打算继续查看剩下的病历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不远处有个声音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一行五个人形光,为首的是我熟悉的老陈。旁边的两个应该是岑晓和白月鹿,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高个子男人的光。

    我将手中的文件往旁边一搁,拍了拍身上干粮的残渣就跑了过去。反正这里也没用,不必担心被偷。

    还没靠近呢,就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正从另一边背着手晃悠过来。中年妇女的光是率先冲他打招呼的,“邢大夫啊,你上哪儿去啊?”这个声音我有些耳熟,看着情形猜想应该是白月鹿的母亲和哥哥来接她们回村。看来这一段的历史应该是较早时候的,甚至有可能是岑晓和白月鹿第一次来到望星村时的场景。

    这让我感到有一丝的不适,明明是好像亲眼经历过他们死亡的人,此刻却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过着十年前平淡无奇却又将改变他们整个命运的一天。此刻我眼前的这些人还不知道,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她们的人生将陷入怎样的绝境之中。

    而我就像是站在时间的巨大迷宫之上,无言又无力的看着他们,如同一群蝼蚁一般,在复杂分叉的可能性中艰难地摸索着出路。

    可站在时间这宏大而又冷漠的维度上,我早已知晓了他们的结局。再看,也只是宿命般的悲哀而已。

    “哦,我去镇上买一点药,最近猪疫苗不够了嘛。”可是邢大夫的光影听不到我内心的悲哀,客气地寒暄道:“哟,小鹿回来啦。有出息了嘛现在,来家乡建天文台。”

    “邢伯伯好。”短发的年轻女生光芒清脆地喊了他一声:“没有啦,只是派过来工作而已。天文台是本来就要建的。”

    邢大夫“哦,哦”了两声,点点头,“那这位是…?”白月鹿连忙介绍:“这是天文观测站的负责人,岑老师。她是我大学实验室的项目组组长。”

    “哦,哦。”邢大夫赶忙冲她点点头,“老师好,老师好。”

    “您好,”岑晓也客气地冲他点点头,“叫我岑晓就行了。我只是一个研究员,不是正职教员,担不起老师这个词。”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没有口音,让人听着就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教养和气质的女性。

    画面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但很快就被老陈给化解了:“这个…岑晓啊,是美国回来的科学家,回来报效祖国的。”

    “没有啦。”长发的女人光芒摆摆手,“只是留过一段时间的学而已。”

    “她是在MIT读的天体物理学本博连读,非常非常厉害的。”白月鹿在一旁骄傲地说,挽着岑晓的胳臂,那种情不自禁的炫耀心情溢于言表。

    邢大夫的人形光站在那儿,佝着脖子,似乎思索了一下,才说:“哦…M…M什么踢?”

    “哦,麻省理工学院。”岑晓好心地帮他翻译成了中文名。不过看样子他也听不懂的样子,只是长长地“哦”了一声,重复道:“理工学院,理工学院。嗯、嗯,很厉害的,我知道了。”

    “是啊,我们家小鹿是清华的博士生都跟她一起工作,特别厉害。”白母插话道。对方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点点头。

    我看着岑晓站在那儿,没什么动作,仿佛只是一个装饰。我忽然觉得有些同情这个MIT毕业的天体物理学家,真正的高级知识分子。她不属于这群人之中,她不属于望星村这个小地方。可是她还是在那儿,我猜想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和一群与她差了太多层次的人寒暄着。我觉得这像是一次眼界层面上的扶贫。

    幸好这段令人尴尬又难熬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白母说怕两个孩子乏了,就结束了这段客套。而那些光也就很快的淡了了下去。

    我回到之前放包的地方,留意了一下地面上我之前掸过干粮屑的地方,没有一只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