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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黎辰的剑气几乎将破阵乐的呼吸冻结,他却无法出剑。武陵春现下已遭暗算,若贸然动手只会令毒气在体内行走,中毒更深。黎辰如何才能凭一人之力,带着无法保护自己的应太平和武陵春,逃离破阵乐的魔爪?

    况且,他现在的敌人根本就不是破阵乐一人。这茶楼外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似的围观者,还有擂台上的打擂者,通通是破阵乐的人!这座茶楼从一开始就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南黎辰单枪匹马,肩上又有两个包袱,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把解药交出来。”黎辰冷冷道。他的双眸浮出一层血气,灌注于剑上,令人望而生畏。

    “呵呵,你这是在请求我,命令我,还是威胁我?”破阵乐不屑道,“别忘了,你是陷阱里的猎物,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切。南黎辰心中千回百转。这是第一次,这么快就落入敌人的陷阱,闻到猎人的味道,但是已经太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对了,应太平怀里还抱着纤云宝扇,用那个来吸附毒物一定可以。可是破阵乐会傻到让太平拿着宝扇上场,正好被武陵春用来疗毒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扇盒里一定藏着更阴险的布局,没准是更烈的毒物!武陵春也一定是早就看穿了这点,才一直没去动那个盒子。

    那现在怎么办?武陵春的毒已经从手心扩散开来,整只手都变作乌黑;太平被浮毒侵蚀,又中一击而吐血,雪上加霜。如果不快点救这两个人的话……

    黎辰的剑上已经充满了犹豫,他现在用剑指着破阵乐的咽喉,却再也没有可能刺下去。可恶,这种感觉真是可恶。他不是曾经说过,手中有剑就绝对不会输么?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黎辰,逃吧。”武陵春轻轻的声音将黎辰整个人冰冻,“你一个人走吧,不用管我。”

    这句话……黎辰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在五年前,六公子对魔尊的最后一战,踏月公子把武陵春推进传送法阵,恶狠狠道:“你一个人走吧,不用管我。”

    踏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去看武陵春;而现在的南黎辰,也不敢回头去看武陵春。他害怕,这会成为他们两个之间,最后一次对视。

    “破阵乐,你一定有办法让他不死对不对?”黎辰笑着,几乎发狂得笑着,最终大吼了起来,他如一道霹雳击中了破阵乐,“如果你敢说没办法,我们两个,今天,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破阵乐静了片刻,仿佛连他也不能理解,已是穷途末路的南黎辰,何以能发出猛兽般如此震荡人心的嘶吼。那是他心底的声音,为了保全武陵春,他会不惜一切,哪怕和敌人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但是……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傲骨呢?永不认输的信念呢?也可以一并抛弃吗?

    破阵乐很想知道答案。于是他接着说道:“只要你认输,我保证武陵春不死。决定好了,就把剑放下吧。”

    笑话。他可是南黎辰啊,心中有剑,无往不胜的南黎辰!他怎么会听敌人的话把剑放下!开什么玩笑!

    然而这次……

    武陵春微弱的呻吟,如同冰冷的雪花飘落黎辰心上。虽然只有点滴的冰冷,却足以将一腔热血冷却。他不敢回头看他,心却痛着。永不服输的信念是为了什么?身旁有并肩作战的战友,身后有想要守护之人,怎么可以认输?同样是为了保护他们,又为什么不可以认输?

    南黎辰早就看穿了。他已经没资格握剑。因为愤怒,所以必败。因为在乎,所以屈服。他默默松手,剑向地面坠落的刹那,武陵春注视着剑,心仿佛也跟着坠了下去。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选择。傻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可不像你啊。

    这是南黎辰第一次向别人屈服。

    武陵春仰望着黎辰,黎辰慢慢回过头来,那眼神黯然中却流露着决然,仿佛在说,我只会为珍惜之人而屈服。

    武陵春等待着,等待着楼下的魔卒提着刀冲上来,黑压压得围满了整个茶楼。他们冲过来捆绑黎辰,却被魔使止住。有武陵春在这里,南黎辰不会逃的。

    不仅是不逃,他将手伸向武陵春,要拉他起来。武陵春摇头,他现在身上有毒,只要触碰便会传给黎辰。黎辰却固执得拉过他的手,紧紧握着,任他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武陵春无奈得一笑。双手交握,胜似生死与共的誓言。南黎辰,为何要再次回到我身边,再次将我的心融化。难道我们此生,注定要一起走向结局么?

    也许真的会这样吧。只有和你一起,才不算辜负了人生。

    “把他们两个押往密牢!”

    破阵乐一声令下。武陵春眼前一阵模糊,黎辰,踏月,往日,今时,记忆之痛,未了之缘……通通如梦一般,消失在了他昏暗的视野中。

    *******

    皇城。魔使府。

    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武陵春和南黎辰的破阵乐并没有多少欣喜。他伏在案上,谋划着下一步行动。利用应太平那招,破阵乐不想再用第二次。一来他有的是计策,二来那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对待道具尚且应有爱惜之心,何况是个活人呢?

    “魔使大人,已将武陵春南黎辰锁入冰牢,请大人指示!”刚从密牢回来的副使报道。

    “那两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破阵乐说着,在几案上摊开了皇城密牢的地图。冰、毒、修罗、湮灭四牢程螺旋状排列,南黎辰是火属性,将他投入冰牢必定令其生不如死;而武陵春中毒在先,他的金系术法会被冰石吸收。这两个人必死无疑了。

    “呃,魔使大人问的是哪两个女人?”

    “冷冰和……大小姐。”

    “她们也已经进了皇城,正在密牢附近徘徊,想是还没找到进入的方法。”

    “生擒冷冰,别伤了大小姐!”

    “是。”

    “还有……另外两个女人?”

    破阵乐继续问着,眼前的副使却不说话。破阵乐皱眉补充道:“我是问青玉案和玫瑰梅!她们现在人呢?”

    副使却仍不回答。破阵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还未来得及抬头,两滴嫣红的鲜血滴滴落在他眼前的地图上。

    他将视线慢慢移上去,副使笔直得站着,鲜血从他头顶汩汩流下,已经染红了大半张脸。他双眼瞪得极大,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砰——”副使的尸体笔直得倒了下去,露出了站在门口,扛着幽鬼狼牙棒的玫瑰梅。

    “原来是你。”破阵乐并未有太多惊讶,低头卷起沾了下属血滴的地图,缓缓道,“五年没回过家了,刚刚见到哥哥,就用这种方式来问候么?”

    玫瑰梅淡淡看着他,紫黑的瞳色和兄长一模一样。破阵乐从宴几后走出,跨过下属的尸体,双脚踩过他身下的血泊。他盯着玫瑰梅,冷冷道:“你头上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把我族引以为傲的魔角用布包起来?才五年的时间……不独楚云深,连你也被六公子驯化为听话的宠物了么?”

    “呼——”玫瑰梅将肩上的狼牙棒一扫,旁边两根青铜灯柱应声裂为两截。灯柱倾倒,烧着了旁边的两片帷幕。烈火熊熊之下,她一双紫眸越发妖异。

    “去了人界五年,终于学会了对族人,对亲人挥剑相向?真不知那所谓的侠义道,究竟是让你变得弱小了,还是强大了。”

    破阵乐指指自己头顶的魔角:“忘了么,我们是不死族人,一生中能被杀死十三次,前十二次的死会使我们的力量逐步觉醒,最后一次则会令我们异变为力量超群失去心智的怪物。我现在——正好剩下这最后一次了,特意留给我亲爱的妹妹的,我愿意在你棒下成为最强者。怎么样,感到荣幸么?”

    玫瑰梅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狼牙棒。在不死族人之间,谈论生死是最没意义的。既然连生死都不可怕,那别的事更无法激起他们的兴致。但与年长三十岁的哥哥不同,玫瑰梅只死过两次。所以她和老哥之间,也根本用不着去认认真真决什么胜负。结果是当然的。

    “带我去湮灭之牢。我要去救夏公子。”

    “呵,那种可怕的地方,你进去不到一炷香功力就会被化没的。”

    “带我去。”

    玫瑰梅很是坚持。这样的性格,令破阵乐很不喜欢。一个不会撒娇,沉默寡言,顽固执拗的小姑娘,别说是老哥,连父母都不是很娇宠她。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跟随六公子去人界的么?是因为得不到家人的爱么?

    或许,只是因为不想死啊。

    玷污了死亡的神圣与庄严的不死族,已经遭到天地的诅咒。历经十三次生死折磨的他们不是走向永生,而是万劫不复的地狱。玫瑰梅只是想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或者普通的魔毫无存在感得活着而已。但是自她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个心愿,就注定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