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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贰佰零捌章 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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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越是想靠近,却越是得不到。”这就是绝对的黑暗。叶黛暮接了下去。

    “维桢,你曾问我,为什么天道不公?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老天对每一个人都不公平。他给予了什么,便要夺走什么。他取去我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替代的东西,然后给了我,我不屑一顾的所有。”

    谢璇的声音清冷,叫叶黛暮忍不住摸索过去,搂住他。“对不起,幼安。我明明知道的,可是我还是那样说了。我就像一个失败者,自怨自艾,还迁怒于你。我明明懂的……”

    “没关系,我知道暮暮不是有意的。我知道暮暮的心意。只是若是别人,暮暮这样说话,会伤透他的心。”谢璇知道自己有些苛求了,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只要是人,都会想要撒娇。儿郎也不例外。

    “我伤透你的心了吗?”叶黛暮没有那么傻,他那样说的意思明确得不得了,怎么会接收不到。她怯生生地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你会讨厌我吗?”

    “你觉得呢?当然不会。”谢璇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搂住她。“我永远也不会讨厌你的。”

    “骗子才说永远呢。”叶黛暮笑着回答。可是在她的内心里还是存在着不安吧。永远那两个字实在是太过沉重了。无论是刻在多么坚硬的石碑上,终究都会消逝。沧海桑田,深渊高崖,还不是说变就变。

    她见过太多的誓言被砸碎之后的丑陋。她想心存幻想,却又不住地质疑。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永远吗?当爱潮退去,无论建筑过多高的大厦,都会轻易地被一个小小的海浪击碎。爱情只是沙推积的堡垒。

    可是。

    叶黛暮抚摸爱人的面颊,一点一点,珍重地吻了上去。

    可是还是没办法舍弃,没办法否决,没办法清醒。她就像一个喝醉了的人,明知道面前的是无底的深渊,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一步接一步地踏入了。就算要粉身碎骨,也让她狂醉一场吧。

    “维桢,是什么令你质疑?”谢璇依依不舍那双唇,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问道。

    “我不了解你,幼安。我只看得到眼前的你。我不知道过去的你,也猜不到未来的你。我清楚这一刻我爱你,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会放手。可是我不能保证,也不能相信,这份爱能持续到永远。如果有一天,时光磨平这一切,我还能如此坦然地拥你入怀吗?”

    “你会了解我的。我会告诉你我的一切。我的黑暗也好,光明也好。还有,在永远到来之前,哪怕你要松开这双握紧我的手,我也会追到天涯海角,将你拥入我的怀抱之中。我绝不会放手。”谢璇的话语有些可怕,可是叶黛暮却甘之如饴。

    大概是爱得糊涂了。连这样恐怖的威胁,都叫她欣喜若狂。她大概是病入膏肓了。爱真是可怕的绝症。

    “幼安,其实我不懂,你出身世家,谢家繁荣百年,三公九卿数不胜数。论家世,你已经无人可欺了。还有,论才华,你也绝不输给任何人。我不懂,你所见的黑暗从何而来?”只是不懂,却感受得到。

    因为,唯有不愿醒者,方醉酒狂歌,日夜不休。

    他饮着酒,赏着乐,眼睛里却连一点的热闹和喜悦都留不住,宛如那无情的溪水,将尘世的一切都带走了。

    犹豫了许久,谢璇还是打破了这室内的寂静。“维桢,你知道我父亲吗?”

    “威武大将军英国公谢晋冀。我怎么会不知道谢公。”叶黛暮不由地顺着他说下去。“你是谢公的遗腹子。有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你应该很自豪吧。”

    和她不同。她的父亲,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落寞和背影。哪怕如今已经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他也爱过她。她还是生不起孺慕之情。只有一丝可惜。

    “自豪?是啊,大丈夫当如是。”可是叶黛暮为何从他的声音里听到绝望。

    她情不自禁地问出口。“那么你为什么哀痛?”

    “在我之前,曾有五个哥哥,才华横溢,皆在我之上。父亲是当世的豪杰,为国为民,大公无私。他一生都致力于将北胡蛮人赶出中原,自己征战一生不说,连他的五个儿子,我的哥哥们全都被他送上的战场。”

    这个故事,已经不需要他再说下去了,叶黛暮清楚,现如今英国公夫人膝下只有谢璇一个儿子。这也意味着,他们都死了。

    “不,你所想的,还远不是这个故事的开始。”谢璇将叶黛暮搂紧,像是想从她那里汲取一些温度,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哪怕她再怎么恳求,再怎么努力,她的丈夫还是无情地拒绝了她想要留下一个的希望。一个女人年过四旬,失掉了她所有的儿子。会怎么样?”

    会发疯吧。如果是叶黛暮,她大概会想要毁灭掉所有的阻碍。不,在他们死之前,她就会发疯的。她怎么能容忍她千万般爱的孩子们去送死。哪怕是为了国家,就算是为了国家,也不该是她的儿子,全部儿子。

    那时候,还没有谢璇吧。叶黛暮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便能感受到那个失去所有的女人心中的愤怒和绝望。

    “是啊,大概是没有人会不发疯吧。”谢璇像是听得到她内心的叹息一般,接着说下去。“我出生前父亲便已经去世。母亲万念俱灰,想要殉情之时,方才发现我的存在。我便是她最后的希望。”

    下沉的漩涡之中,死亡如影随形,此时的救命的稻草,便是将手割得鲜血淋漓,她也绝不会放开。而这绝境之中开出的希望之花,被浇灌了太多的爱意和期待,最终只能染上意想不到的黑色。

    “母亲非常宠溺我,无论是价值不菲的玉器古玩,还是绝世难觅的古籍名典,只要是我想要,她都会找来给我。”叶黛暮觉得他的语气里的痛苦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了。

    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人生,难道还不够好吗?大抵会被别人讥笑是矫情吧。可是谁的人生是属于别人的?

    连味蕾尝出的酸甜苦辣都各有不同,又如何要强求一样的标准。真正的幸福只属于个人,也只有自己明白,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叶黛暮理解这一点,所以她安静地等待着。快要接近了,他的心。

    “只有一样,她不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