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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温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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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欢的表情尴尬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老三:“你可认么?!”

    高浚红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高晋阳:“这厮将偷盗府银的罪名强安在我身上,教我如何分辨,父亲要打要罚只管做就是了,可罪名,儿子不认!”

    高欢看了看堂下的形式,摇了摇头看向高晋阳道:“你来说。”

    高晋阳即使有千百般的不愿也无法回绝,只得低声道:“去年秋收,三弟主持收租,几家农户粮食不够,连年征战家里没有壮丁,就都被少收了一斗粮食,之后三弟才挪用了自己所管的府银填补了这部分空白,开春时发放各府各院的例银的时候,堂叔家里少了些,来报。想是府银中的缺口导致的,而且三弟今年自己领的府银也比较少,还请父亲酌情处置,不要伤了父子和睦。”

    说完,罪行便已经分明了,高欢本来只想小惩大诫,可站在一旁的高湛走了出来指着高浚说道:“分明是你有错在先,还在这里强词夺理脱赖到我哥哥身上,拿了就是拿了,管他什么缘由承认才是正理,夫子的话都读到哪里去了,说了谎还能义正言辞!”

    高晋阳低声喊了句:“九弟!”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高湛板起小脸儿:“二哥不叫我说可我偏要护着我的哥哥,才不能叫你这恶人欺负了他去。”

    高欢看了高湛的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可转念一想,才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在心里拉帮结派了么?

    高欢示意高湛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叫你的哥哥,在此的哥哥都是你的,休要胡言。”

    高晋阳听出了高欢的言外之意,赶忙磕头请罪:“九弟年幼无知全是戏言,父亲念在他童言无忌还是不要怪罪了。”

    高欢没有搭理高晋阳,继续对着高浚说:“如此还不认,那便怪不得为父了。”

    高浚见此心灰意冷,声泪俱下:“在孩儿心里,自己是没错的!下季度我再少领些例银,那缺口便也补上了!孩儿从未拿相府的银钱为自己徇私,实在是看佃户们可怜,那家中只有一个瞎婆子独活的,叫我如何开口朝她收粮食!那家中壮丁战死的孤儿寡母教人如何不心生可怜!我提前支了自己的例银补贴给他们若是还要领罪认罚,才真真是忘了夫子的训戒真言了!”

    事情至此便已经明了,高欢有意要放过高浚,可娄夫人走进祠堂,先对着高欢福了福,接着走到高湛身边:“老爷,天色不早了,叫我把湛儿带回去吧,这里一时半会儿也分辩不出个结果,别叫湛儿歇晚了,明日还有早课呢。”

    高欢看着娄氏,意味深长道:“夫人可有良策?”

    娄氏拉住高湛的手,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妾身听过一句话,叫‘勿以恶小而为之’,不知合不合情理,要不要叫湛儿懂得?”

    高欢嘴角撇了撇:“夫人回去歇息吧。”

    “喏。”

    娄昭君刚转过身看见跪在高晋阳身边的李菀鸢的时候,瞪大了眼睛,随即又隐藏了表情,瞥了高晋阳一眼之后领着高湛走出祠堂。

    高澄此时打了个哈欠:“父亲,天色不早,明日您还要早朝,不如快些了结。”

    高欢长出一口气:“罢了,家法既然请了出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责打十下,府银暂时交给晋阳来管,你回去闭门思过,半月不得出!”

    高浚被仆人拉出去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高晋阳,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高欢坐下喝了口茶,将注意力集中到李菀鸢身上:“至于你...”

    高欢思忖了片刻:“既然子晋愿意我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做继夫人,便不大操大办了,你纳了她吧。”

    听完这句话,李菀鸢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雷电击中,心里只剩了那三个字——继!夫!人!为什么?为什么晋阳哥哥不与他她说呢,不过仔细想来是自己大意了,高浚都娶了媳妇,高晋阳是高家的二公子,怎能还未娶亲?!

    其他的话菀鸢再没听进去,一路走回房间也是晕晕的,像行尸走肉一般,高晋阳走在她身侧,也是一样的一言不发,为什么是继夫人?为什么?

    回到屋子里,二人各怀心事,各做各的,并没有交集,到是莲心看了出来,悄悄地走到高晋阳身边:“二爷,您和夫人...”

    被莲心这一说,高晋阳才回过神,站起来走到菀鸢身边,淡淡的说了句:“今日都累了,洗洗睡吧。”

    高晋阳走到了门口,被李菀鸢叫住:“你干什么去?”

    高晋阳心情不好,敷衍了句:“走走。”便推门出去了。

    李菀鸢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本已经下定的决心此刻又动摇了,他娶过媳妇,却从未和自己提及,就连今日的事情都是他提前谋划好的,这样的心思深沉,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么?窗外听见有人走过,菀鸢推开窗子看见是莲心起夜,便将她叫进了屋。

    “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呀,再过两个时辰,天都亮了。”莲心打着哈欠说道。

    菀鸢将莲心扶坐到自己床上,焦急地说:“好莲心,东魏这边我一人不识一事不知,能说体己话的便只有你了,你可不许与我扯谎。”

    莲心看着菀鸢正襟危坐的架势便也严肃了起来:“夫人您说,莲心一定知无不言。”

    “晋阳他...他是不是娶过媳妇?!”

    莲心的表情有些为难,可又不知如何回绝。

    “莲心可别骗我,这事关我的终身,我还得慎之又慎。”

    莲心摇了摇头:“夫人想知道的事,莲心自会说的,可有一事我要先问与夫人,若二爷真的娶过亲,夫人便不要二爷这个夫君了么?那男子若是个顶天立地的良人,即便曾有过婚约,夫人也要一意孤行么?”

    菀鸢犹豫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夫人这些日子与我家二爷朝夕相处,就不曾对他动情,他可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人!”

    菀鸢听见莲心这样说,倒是有些吃醋:“你说的你家二爷的这些好处,我怎么不觉得,还是莲心更了解晋阳啊。”

    莲心听完菀鸢的话,扑哧的笑出了声:“夫人这个样子真该叫二爷也来瞅瞅才行,这样你二人的心就都踏实了。”

    “你少拿我开涮,真真是坏极了!”菀鸢恼了莲心,竟咯吱起莲心来,莲心赶快告饶道:“夫人快饶了奴婢吧。再也不敢了。”

    菀鸢停下手,心情稍稍好了些:“你说的那件事,快解释给我听。”

    莲心笑了笑:“其实这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婚事是指腹为婚,那姑娘是长史李大人家的大小姐,可自小体弱多病,天不假年,娶回府第二个月便撒手人寰了。二爷除了与那姑娘行过六礼其他的便再没做过,李小姐身子那样的弱,二爷即便有心也不敢啊。嫁到了府中便整日的咯血,二爷因为在身边没日没夜的照拂,不久自己也染病了,李小姐去的那日,二爷因为被过了病正昏迷着,醒来后好一通伤心,不顾病体亲自扶灵葬到了高家祖坟,也是因为这事儿,二爷彻彻底底的得罪了主母。”

    菀鸢心里一阵失落:“看起来,他们的感情很深呢。”

    莲心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二爷从未见过李家小姐,只是听过传闻,主母与主公本想就李家小姐身体弱不能生养为由推脱了婚事,可二爷说如此太过绝情,才硬着头皮娶进了家门,没成想李家小姐刚过门就染上了时疫,又因身体虚弱演化成了痨病,才过给二爷的,二爷一直送她到坟地,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可真真正正的男女之情,怕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

    菀鸢一惊,跳将起来,花容失色道:“那李家小姐不是死在了这张床上的吧!”

    莲心摇摇头,“那姑娘自从染了时疫就被搬到下院了,二爷当时染病后睡在这里,夫人别怕。”

    菀鸢心里是对高晋阳有好感的,听莲心这么说倒是心疼起这个夫君来,赶忙打听道:“那痨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病症严重时会要了人的命,晋阳是怎么被治好的?”

    “那到是机缘巧合了,本来葬了李家小姐之后,府里已经为二爷准备寿材了,谁知竟遇一会医的公子上门来答谢二爷曾经的救命之情,正巧遇见二爷病的厉害,便施以援手,没成想竟救活了,只是自那之后二爷身体便不怎么好,尤其是冬天,一直拿药吊着才没再病倒,现在春暖花开,二爷已经好几个月没在吃药了。”

    菀鸢喃喃道:“原来如此。他竟是这样重情义的人,想是他一直广施善缘才将自己救了吧。莲心......”

    见莲心面有难色,菀鸢关切的问道:“莲心你怎么了?”

    “夫人,奴婢是起夜的,现下有些憋不住了。”

    菀鸢扑哧的笑出了声:“我的好莲心,你快去吧,我不再揪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