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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四圣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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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旨司的快行使并没有杀掉承远,但承远当然不能再住鸿胪馆。

    贡院省试后,他的试卷被王仁裕给没收了,现在还在枢密使郭威手里,也不可能再交礼部了。

    王溥则最终头甲得中,被点了状元,哪怕他听从父命,本来将自己最出色的文章让给了承远,而自己应试时只用了稍逊的那几篇。至少在这个细节上,历史并没有改变。

    实际上对于当初的王家来说,考前几天让出几篇文章换来省试的考题,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本来嘛,谁能说自己就能打包票,能当状元?虽然王溥的水平本来就是当之无愧的……

    王溥不是个酸书生,也并不天真,他的爹爹就更不天真……

    于是,戊申科的省试完满结束,朝中只有王祚王溥父子、郭威父子、王仁裕、李业和皇帝刘承祐等人,还牢牢记得有这么一位“木狼奎宿”参加了省试。

    这样一来,被“保护”的除了承远,又加一个曹正。他二人被那承旨司的快行者关到了一处府邸之中。当然,遭软禁者兴许还要加一个刘晏僧——他被拘押在武德司的黑牢里……

    承远所处之地虽然不得自由活动,但伙食着实不错,尤其是相比邓州时刘晏僧的对待,简直天渊之别了。而且他还能随时跑到院子里,舒舒筋活活骨,至于练练裘二虎子的长拳,自然不在话下。

    “也不知道裘二哥怎么样了?我还想接着跟他学使拳弄棒呢。”

    承远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大块素鳞去骨鱼脍(一种生鱼片),要扔到曹正碗里。

    曹正已经十几天没和承远有交流了,纵然承远再怎么逗他说话,他也绝不支声。曹县尉这回可是真恼了……

    曹正身在内乡为官,家中妻子儿女、还有尚在的父母皆被刘晏僧安置在邓州城中,虽然总有好事之辈对他说:这是节帅扣着你家眷,让你如履薄冰的为他卖命,但曹正从来不信这些话。

    如今有了这次贡院的事情,搞得邓州家人没了刘晏僧的庇护。虽然胡栾者一定不会亏待自己,但胡栾者这回同样不知能否保得住,曹正少不了忧心,也免不了恼怒。

    承远只好推开房门,步入了所处的小院子里,此时二月即将过去,外面终于没有了那股倒春寒,拂面的微风,也有了些舒适的春意。他观察着院子的正房,以分析自己所处大概是个什么所在。

    漂亮的四垂脊,悬山顶,单重檐,广三间一开两暗,瓦是绿的,这样的房子若处内宅偏路,那怎么也是个贵人居所了。

    承远在院子里绕过来又绕过去,那是想要算一算屋子的斗拱,正数得开心,忽然院门被打开,一个武官服色之人满脸神气活现,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这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裘飞虎!

    承远大喜,正要赶快向前相认,忽见裘二高大宽阔的身躯后闪出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这人身穿青绿团花锦袍,一张小圆脸看起来甚是貌不惊人,他的目光也看起来似乎很谦和,不过隔着衣服还是能感到此人身材很是壮健。

    曹正此时终于也步出房间,和那青年对视。

    “时隔八载啊!”绿袍青年道,“曹先生,当初你一意要留在杨光远身边,如今杨帅安在?他杨家只剩个犬子杨崇信(注1)苟活于安州了。哈哈,好巧不巧,就在你邓州东南不远。”

    曹正见他到底没有提杨光远逐走自己的缘由,还算留了点面子,于是也只有微叹一声说道:“人活一世,原本就只能随缘过活的。当初,要跟你爹一起投先帝?或是跟杨光远去讨范延光?一念之差失之千里。出将入相或蹉跎半生,本来也就是一念之后的两茫茫而已。”

    “可惜可惜,”绿袍青年手指承远,“现在有了这个人,想回这边从头开始?只怕也晚了。”

    曹正听出他话中有意,不由回问道:“你们要拿这小子如何?想要他的命么?”

    绿袍青年板起了脸:“汝自己尚且自身难保,还管得了这小子么?”说完又指了指承远:“裘赤郎(指裘飞虎,赤郎即赤头郎,是底层武官职),押着这小子,跟我走吧。”

    曹正见对方居然已将裘二收编了,那自己就更是什么也指望不了了,他虽然怪罪于承远当初的捣蛋,但这回眼见这小子兴许前景不妙,还是心中有些不舍。

    承远自穿越以来历经艰险,意志上也比以前磨练得更硬了些,当下便抿着嘴唇轻轻拍了拍曹正的肩膀,然后昂首而去。曹正呆站着望向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屋里……

    承远随了他们两人,顺着这偏院的后院走回二进,又转身走侧门,来到中路的一间大屋门前,那屋子也是个悬山顶三间,不过皆为明房,而且比自己所处的屋子尺寸大了一圈。屋子门口则把着个门神般的军汉,承远本要欣赏下这间正房后堂,以及府邸的格局,却一下子被这汉子所吸引。

    承远先打量那个人的身材,横竖尺寸皆为可观,倒是和当初的“郑三”石守信颇为相似,都是腰粗背阔,威武挺拔,不过此人的眼睛比郑三要亮得多了,应该说比国庆仪仗队头排的标兵还要有精神。四方脸,皮肤微暗,还有些油亮,但绝对说不上黑。

    另外瞧他的面目明明很年轻,但神情又有些老练的感觉,总之如果一定要形容此君给人的印象,且只用两个字的话,那就是“可靠”,如果定要用四个字形容的话,那就是“绝对可靠”。

    承远从来对“欣赏男人”没有任何的兴趣,可是眼看这位铁塔般的汉子,还是在心中暗暗称赞:“乖乖我的老天爷,这个汉子如此神采奕奕,即使世上所有英雄皆拜其作大哥,此人都当得起……”

    绿袍青年将承远引入屋子,正堂里有两个人正在对弈,左边是一位貌似五十岁多点的人,神情专注,这个人坐在主位执黑子,看面目乃是一张长方脸,然而脸盘甚为宽阔,绝非那种大马脸,他皮肤微微发红,五官看来算是威武,不过着装却只是圆领的青色袍衫,乍一看来,承远觉得其实过于朴素了点。

    右首则是一个僧人,身着黑色僧袍,看起来相貌平平。他手执白子,似乎面有得色。

    绿袍青年进来时本来要报一声,告诉坐在主位那人成奎远已至。然而见里面正在下棋,他赶紧对承远打了个手势,示意万万不可出声。

    承远微微点头后,转身去看棋盘,虽然自己完全就是个围棋白目,只知道最最基本一些规则,不过此时也大概看出这局棋下到后半段了

    从盘面来看,局部的死活问题基本上有些结果了,应该说那僧人占了些微的优势,不过执黑者危局之下毫不放弃,正全力攻打白子的大龙。

    承远看出盘面上似乎有个劫,又似乎有两个,以他的水平也只能看出以上这些内容了,至于什么飞、跳、他都分不出,断、粘则有些浅浅印象,最清楚的也就只有“堵”了……

    离终盘越来越近,两个人表情都极为认真,让承远这样的弈盲都感到被一股股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来,终于,执黑打劫成功,而且终于攻破了对方的大龙。

    承远对终盘的计算更是一窍不通,只能看看身旁的绿袍青年,只见他舒了口气,面有得色,如此看来,该是先手的黑子要赢了。

    “元朗老弟,”绿袍青年向门口那军汉招了招手,小声道,“不必把在门口了,你棋力也好,不如过来一起看。”

    “给我住嘴!”执黑者皱着眉头,显然有点气恼,“荣儿小子,终盘算目数时不许插嘴,为父说了几次了?”

    那和尚也忽然笑道:“不必算了,小僧这回只怕是赢了,枢密的黄金杵,只怕真的要被老僧带回鸿胪寺了。”这官话口音听来极为别扭,几乎要仔细辨别才能听出……

    这时的承远忽然愣住了,他突然背过了身子,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开始努力平复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同时拼命抑止自己那热泪盈眶的眼睛留出什么东西来……

    绿袍人见他在终盘关键时刻,如此的激战中把身子背了过去,此时颇为奇怪。

    承远心想:“论文老师、同学、市规划局自己的领导——历史迷王局、老爹,还有历史论坛和微信、知乎上认识的那帮喷子们……”

    “羡慕我吧!”承远的内心呐喊着!

    承远知道,此时自己所处这间屋子里这几个人中:

    执黑子者,乃大周广顺开国的太祖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郭威郭文仲;

    绿袍者,乃大周朝世宗睿武孝文皇帝——郭荣郭君贵;

    那门口的大汉,乃是大宋朝太祖英武圣文神德皇帝——赵匡胤赵元朗!

    注1:这个人本名杨承信,因为必须要避刘承祐的讳,所以当然只能称呼为杨信,但这样读起来就和麟州节度使杨信(杨业的父亲)同名,造成可怕的混淆,非常难搞,无奈之下我干脆强行给它改了个名字:杨崇信。对不住啦,杨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