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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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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盯着李岩看了一会儿,才道:“果然不愧是英雄出少年。你小小年纪已有了这等修为,难怪右京不是你的对手。”其实二人已非第一次见面,只是这次他才算认真认识了李岩。李岩忙道:“晚辈与令徒比武,其实落了个两败俱伤,只是晚辈自幼皮糙肉厚,恢复得快了些,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夸奖的。”

    天草狂四郎又盯着他看了半天,见他神色中确实没有戏谑嘲笑之意,才道:“胜而不骄,你有今日成就,绝非幸至。我问了神乐对战的过程,他对你推崇备至,说道假以时日,便是能与我并驾齐驱的高手剑客。我这才见猎心喜,趁你回国之前切磋一下剑道,省得成来年之恨。”他以前辈之尊,此番说“切磋”二字,当真是给足了李岩面子。

    李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前辈赐教,乃是荣幸。”对面这名刀客宗师所有锋芒敛于鞘内,没有外泄一丝气息,仅此一项,已非凡俗,不由得他不服。

    天草狂四郎点点头:“进招吧。今日我以‘斩天流十方居合斩’来对你,过往此招出则见生死。若是我高你太多,尚可做到收发自如。只是看如今形势,我确实未必做得到了。你自己要小心便是。”他语气诚恳,并非什么攻心之术,只是让李岩提高警惕而已。

    李岩见他踞坐的姿势,就想到了那日神乐右京最后使出的招式,当真有挡者披靡之威,以虚招相应定然是不行的,只能如同上次一般以强破强了。他缓缓抽出“涛生云灭”,“负天绝云”真气附于剑上,登时裹了一层晶莹霞光。

    天草狂四郎眯眼看了一会儿说道:“好剑。敢问何名?”李岩正色道:“此剑名为‘涛生云灭’,李岩恃之请教!”天草狂四郎道:“风生涛起,浮云舒卷而灭,剑好,名字也好。我之剑名为‘三池光世‘,乃是东瀛当世名剑,锋锐无比,你要小心了!出手吧。”

    李岩见他踞坐之姿,只觉得对手浑身破绽,却又无从下手,出剑便使了一招“八千春秋”,这一招以控场为主,攻击为辅,向其他招式转换时又自然灵活,李岩向来是不知出什么招,那便出“八千春秋”。

    天草狂四郎感受到对方剑气中蕴含的内力,长剑似不动而动,所经之处留下的轨迹如同实质,好像蜘蛛织网一般。心知若是让对手将整个空间布满剑气,之后自己无论如何出招,定然被对方窥得端倪。口中道了声:“好!”生平少有地被对手逼得不得不出招。踞地的左脚使力站起,右腿向前一迈,一下子就行过了五六步远,同时右手抓住刀柄,猛然发力,似有一股精芒随着刀锋掣出。刀锋一出,已完全锁定在李岩身上,刀光流转,除了刀身之外,没有任何劲力逸出,直直向李岩劈了过去。这一刀的威势,莫说对面站了一个人,便是一座城池,一座高山,也要一刀劈成两半一般。

    李岩心知天草狂四郎仅凭藏锋于刃这一点,就比神乐右京高出不止一筹。既然“十方居合斩”夺也躲不掉,也就绝了躲闪念头。他口吐“斗”字真言,左手手印变化,连结了“施无畏印”、“内降魔印”,止住被夺的气势。内力运转于剑上,尺许剑气再现,一招“上决浮云”直直刺出,落点乃是对方刀柄前尺许不易发力之处。

    天草狂四郎暗暗赞赏对面年轻对手。一般人对上这么锋锐的一招斩击,第一下想的便是退却,待敌劲道稍懈时再行出击。岂不知退却之下只能助长此招的威势,到最后只有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再硬接只剩败亡一途。口中轻斥一声,扶桑剑圣刀速加快,依当前之势,两件兵器相交时仍是以最强一点击中敌剑。李岩劲力再催,以五行相生之法,凭空将此招推得又近一步。刀剑相交时,既未是李岩希望刺中对手刀柄前一尺,也未如天草狂四郎所愿以刀尖斩落于剑身。

    刀剑相触,凭空生出一团炽烈白光,嗞嗞作响,刀剑相持一会儿,终究是李岩力有不逮,白光渐渐被推向李岩。围观众人见了,都知是李岩落于下风,有高兴欢欣的,有焦急蹙眉的,只是谁也不能上前帮忙。

    李岩忽地松开剑柄,长剑却如同变戏法一般围着他手腕转了几圈,又被他攥在手中。只是这么一来,光球再也阻止不了去向,直直向李岩撞了过去。这一下所蕴含的劲力,怕不能将他胸前轰出一个大洞。李岩持剑抽身而退,光球急急追至,天草狂四郎也身随剑走,挥舞“三池光世”,“斩天流十方居合斩”的变式追斩而至。

    李岩却不慌忙,长剑探向光球,看似刺击,实则只一剑剑碰触,去感受光球劲力运转轨迹,顷刻间已摸清脉络,仍是震得虎口鲜血直流。众人见天草狂四郎石破天惊的追斩已临身,他还在摆弄光球,都是“啊”了一声,只是其中各自到底是什么意味那就不知晓了。

    李岩右手一圈,长剑转圜,竟将光球轨迹带动,直直迎向天草狂四郎劈来的一刀。一声轰鸣,光球被剑圣长刀一劈,落在地上,将地面炸出一个丈许方圆的深坑,两人身形都向后退却,一人距在深坑一边,相隔对视。

    半晌天草狂四郎笑道:“你不但剑法高妙,内力深厚,兼且御力使力之法也属天下罕见,今日便算领教过了。告辞!”说着“仓啷”一声,将“三池光世”还于鞘内,转身大踏步去了。

    李岩站在深坑另一边,一动也不敢动。方才那一下交击,震得他五脏六腑似欲移位一般。好在这两日他没停止探索经脉与脏腑真气相生的关系,勉力提起内力,以五行相生之法修复伤势,又以“负天绝云”内力疏导经脉,再辅以真言法印,好一会儿才将一口黑血吐在地上。转身看到围着的岳阳、方晴羽,惨笑道:“这些前辈高人的功夫当真了得,动辄就要人性命的架势,再多来几次,十条命也不够扔的。”

    他这下子可使用上了浑身解数,十余年性命交修的内力、剑法,道正大师处学的真言印法,半数来自岳阳半数来自自悟的五行相生之法,以及杨岚所传“破军枪法”中借力使力之法,或许一处不到位,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天草狂四郎虽无杀他之意,但那一刀下来时却也没有留丝毫转圜余地,要么接得住,要么必死无疑。

    岳阳道:“好了,你这算是不错了。换成我,说不定被他一刀斩个身首异处,那就呜呼哀哉。”

    李岩又向其他人示意,在东瀛一干人眼中分明看出一种不知是崇敬还是惧怕的神色。他岂能不知,方才在殿内时,倭皇应是有让他败亡在天草狂四郎剑下的意思的。可能真如明月姑姑所说,这些人,只有你的实力让他们感到惧怕,才会在内心深处认可你,从而不敢再在你眼前耍什么花样。

    李岩若无其事,对岳阳道:“走吧,时间不早了,估计九娘的菜肴也烧得差不多了,咱们尝尝去。”说着还剑入鞘。倭皇也在一旁道:“说得不错,各位贵客请。”神情举止中显然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在看到李岩冷冽的眼神时,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已被看透,竟然不敢对视。他岂能不知,所谓天照大神血裔的光环,并未给他带来什么神力加身,只怕天草狂四郎那样的剑客也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而眼前这个异国少年隐隐有抗衡“扶桑剑圣”的实力,想必也不会怕他。他忍不住向身侧的道虹法皇靠紧了一些,这才感觉多了些安全。

    入殿之后各自坐好,菜肴端了上来,只是再品这些中土风味的美食时,在座众人各怀心事,入口处自也感受不同。酒宴在“欢欣”中进行,众人纷纷赞扬平安宫御厨的学习能力,在中土大厨调教之下立刻就能烹制出如此美味的菜肴,整个宫殿似乎都明朗了许多。双方的寒暄中究竟有几许真诚、几许试探,谁也说不明白。

    李岩游目四顾,倭皇高高坐着,脸上挂着神祇一般的笑容,远远看来,更像是寺庙的泥塑木雕。因天草狂四郎挑战李岩去而复返的藤原义平病恹恹的,看着就好像马上会故去一般,看起来更像是一头卧着的猛虎,却并非病虎。藤原纪平神色凄楚,源清嗣故作沉稳的神情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得意。而道虹法皇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天塌了也与他无关一般。

    或者这些神情都是在当前的形势下最适合的,也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但是有一点,李岩似是能感觉到压抑在平静下的滚滚浪潮,所有的平常集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全不平常的漩涡。漩涡滚动中,浪潮起伏不定,却因相互牵制而未出现任何不和谐之处。李岩甚至能想象,当这些相互牵制的因素各自分散开时,会有什么样的滔天巨浪。卧虎会展露自己的爪牙么,凄楚神色背后是什么,那一抹得意会变成痛快淋漓的大笑么,波澜不惊的面容是否只是一张面具。而一切都注定与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祇无关,因为神祇只需要待在神龛里等着膜拜就是了。不管谁来主持祭祀,他只能被动接受,若想自己决定祭祀的人,或者只有被从神龛中换掉的命运。

    藤原纪平忽道:“这些东来的朋友当真是咱们的福星,不但带来了久而未见的中土器物,还将这些美食的烹制之法传了下来,若干年后,未必不是一段佳话。”众人纷纷称是。他接着又道:“依我之见,此来最大的收益,便是当真增长了咱们的见识,了解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按中土的说法,李公子年方弱冠,武功就已经如此出众,连斗我国的少年英杰、成名剑圣都能游刃有余,不知比起道虹法皇如何呢?”倭皇闻听他说的话,脸上微微变色,道虹法皇仍是静坐不语,如同未曾闻听一般。

    藤原纪平好似只是随意一说,之后便沉默了下去。

    酒宴结束,倭皇早三叮嘱藤原氏、源氏众人要好好卫护京都,互相之间不可妄起争端,至于凶杀案件他已着人加紧探查,绝对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之后又刻意安抚了藤原义平几句。两家都赞颂王上英明,这才同大伙儿一起辞别倭皇,出了平安宫。

    李岩方起身,岳阳凑过来,脸上笑嘻嘻地,好似在与他说些什么玩笑话,声音却很严肃说道:“小心道虹,此人深不可测,为了倭国武道声威,这两日他定然会找你一决高下。”突然大笑起来,说道:“好了,就这样,别忘记了啊。”转身去了。随后跟来的平晴明笑眯眯地看着他,也施礼离去。

    李岩几人缓这么一缓,已然落在后面。走到宫门时,原以为众人应该都散尽了,没料到藤原氏、源氏两家却在前面堵住了必经之路,守卫宫城的武士显然经常见到这样神仙打架的架势,一个个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如同什么也未发生一般。只是过往从来是藤原义平挤兑源清嗣,今日情形却反了过来。

    李岩几人走过去,正好听到源清嗣说道:“……人就要服老,身体不行了就好好修养一下,何必非要死扛,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急流勇退,说不定还能落个全尸,不然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却冷笑起来。藤原义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若是我这一次扛不过去,以后藤原这一家子就要靠左大臣费心照料了。”源清嗣眯起的眼中闪出一丝寒光,言语很是温和地说道:“这个自然,当初太政大臣怎么照顾源氏的,我定然怎么照顾他们。时间不早了,太政大臣早些回去,该交代的都给内大臣交代一下,省得年轻什么都不懂,坏了王上的规矩,我也兜不住啊。”说着扬长而去。二十年间从未有过这么快意的时刻,步履间带起的风声也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藤原义平见他们过来,对他们微笑示意。楼明月施了一礼,说道:“还望藤原家主保重贵体。有用得着什么药物尽管说与我等,下次再来东瀛定会带来。”藤原纪平在一旁说道:“多谢了,家兄病体沉重,不方便在外面待太久,来日身体好转,再去拜访各位。”楼明月道了声“请”,各自回家。

    一到家,李岩便到:“源清嗣上当了,藤原义平的重病是装出来的,至少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重。只是看源清嗣的嘴脸,我心中反而没有太多顾虑了。或许真如岳阳所言,源氏未必是什么好人,我的怜悯之心有的时候当真多余。只可惜,终究会有太多无辜之人在这场冲突中丧命。也许咱们唯一能庆幸的就是,这些人都是倭人。”

    楼明月道:“别感慨那么多了,这场源氏与藤原氏的争斗,涉及到政权之争,以及未来皇位之争,外人是阻止不了的。就如同流光与逆楚的争端一样。还是想想如何能在争端开始之前找到卓神医,让他答应随我们去救城主才是正经事。”只是对于一个始终不曾出现的人物,又该如何去说服他呢?

    最终方晴羽道:“不管他们打成什么样,咱们还得希望藤原义平胜出呢。不然的话卓神医见势不妙销声匿迹了,咱们又去哪里找他?对了,岳阳跟你说了什么,我见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李岩苦笑道:“他说我可能是锋芒太露了,道虹法皇看不过去,准备这两天来教训我一下。你们看看就知道了,道虹法皇绝对是个不比降魔省油的灯,降魔直接打得我经脉欲断,不知道道虹要把我修理成什么样子。”

    楼明月怒道:“这些人当真小家子气,回头让你师父师伯来修理他们。要不等婉儿武功恢复了,跟你一起来收拾这帮不开眼的。难道只准他们赢,不准他们输不成?”李岩道:“说一千道一万,远水难解近渴,还是看看怎么撑过去吧。”

    只是终究还要靠手底下见真章,李岩不敢大意,下午也不再出去,只管在屋内研究武艺。阴阳师善于操控阴阳五行,或许岳阳所讲的“攒簇五雷”之道才是最好的克制方法,便拉了方晴羽探讨陪练,要在五行内力转换、运转中找出最快路径,以保证内元充沛之余兼具行功速度。这下子不单单是要求对内家功夫掌握精深即可,还需要对人体经脉、穴道有独特见解。好在二人都涉猎颇广,又不是死脑筋的人,对各种行功路径大胆假设,之后李岩调动部分真气尝试,方晴羽在一旁为他护法,随时准备点他穴道,防止经脉逆流、走火入魔。

    一下午之间进展倒也颇快,已整出来十来条运功省时的路线。只是想要攒簇五雷,化五归一,再搬运施展,怎么也要十息时间。这十息之中,可谓是行功最大的破绽了,对上不生不克的属性,这些内息与平时施展出来的也没什么特别效用。但若是对上相克的属性,威力至少会大出三成,当然如果不小心对上了被克制的属性,也会弱上三成。至于怎么施展、何时施展,就要看对手与自己究竟是谁变化得更快,对五行生克之理理解得更透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