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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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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沅叶把想好的安慰话语给咽了回去,她接不上这话了。

    拍了拍师妘妘的肩膀,想不到再说些什么,她走出了帐篷。已经到了后半夜,繁星点点,风一吹,凉意寒彻入骨。

    平旷的土地上燃烧着十几处篝火,有的在忙着救治伤员,有的在来回巡逻。萧沅叶走到尽头,看到那里平摆着十几具刺客的尸体,便从巡逻的锦衣卫手里要了具火把,俯下身子,仔细搜查。

    她知道那把火是谁放的,但是这刺客的来头,并不是十分明了。

    这些人皆着统一的夜行衣,蒙着面纱,并没有携带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她从其中一人的怀里搜出了金疮药,放在鼻下嗅了嗅。

    “发现什么了没?”

    身后传来李煦的声音。萧沅叶没有回头,还在仔细看着那个药瓶:“没有。”

    “那是你没找到。”李煦顺手扒开了其中一人的上衣,露出他的胸膛,透过熊熊燃烧的火光,她看到那人的身上刺着一头黑熊。李煦又扒开了几具尸体的衣裳,无一例外。

    她眸光一紧,道:“上次茂县的事,后来我听哥哥说,也是同样的刺青。”

    “没错。”李煦叹道:“这两伙人,显然是来自从一个组织。他们的刺杀手法都是相似的,先是放火扰乱人心,然后跳出来刺杀。哎!这次秋狩,你我千算万算,竟然还是没有防住。莫不是出了什么内贼?”

    萧沅叶顶着他的怀疑目光,仍自垂首看那刺青,淡淡道:“回到东厂后,大人可彻查此事。还有这金疮药,”她捏起小瓷瓶,道:“似乎与寻常的药有些不同,回去让太医看看,是否可以查出这伙贼人的来头。”

    “好。”李煦接过小瓷瓶,放入了怀中。

    皇帝归京之际,免不了被老臣一顿数落。

    当朝丞相葛语中乃是先帝托孤的良臣,虽然朝堂之上,九千岁说一不二,可也就他敢顶上几句。也许是顾忌杀了他后的名声,葛丞相一直坚强地活到今天,并勾结一小撮清流结成党羽,时时刻刻盼望幼帝认清奸佞,铲除宦贼。

    周焱得了他们一顿臭骂,加上自己灰溜溜地回来,更加气不顺。他的政事皆是萧公料理,所要做的只是提笔签署而已,上完朝也就是听曲作乐。正怨气满满地走着,太后又派人来请他过去。

    他心知所为何事,稍一思索,便想好了对策。

    待他行至太后的寝宫,见师妘妘在一旁哭丧着脸,如瑛虚弱地坐在下席。太后怀中抱着那团雪白的哈巴狗儿,边逗边笑个不停。直到宫婢提醒她,太后才淡淡瞥了他一眼,道:“皇帝来了啊。”

    “儿子惭愧。”他痛心疾首道:“此次秋狩之行,让瑛儿掉了朕的第一个孩子,朕,朕实在是……”

    太后看了看师妘妘,后者颤颤抖抖地起身:“表哥……”

    “不,不管妘妘的事,都是朕太过于大意。”周焱抢先道:“妘妘是朕唯一的表妹,再说了,兔子发疯跟她有何干系?还请母后不要责备妘妘。朕已经责罚了该罚的人,母后放心,朕一定有个交代。”

    他略一沉吟,道:“传朕的旨意,册封如瑛为美人,赐居云祥苑。”

    如瑛在侍女的搀扶下,跪地谢了恩,这才缓缓离去。

    周焱收回眸光,温顺地回视着太后。太后果然很满意。他心知太后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孩子,哪怕真是师妘妘给弄掉的,凭借她的独特娘家人身份,这根本不算什么。太后要的是他的恭顺,仅此而已。

    “可惜了啊。”太后挠着怀中的狗儿下巴,失望地看着师妘妘:“哀家虽然有心撮合你们,只是这事儿一出,少不了给那帮老臣留下话柄,凭空多了些麻烦……”

    师妘妘乖巧地跪着:“妘妘有负姨母的厚爱,您的种种恩德,”她呜咽了一下,道:“妘妘下辈子也报答不完。妘妘并不想给您添加麻烦……”

    周焱叹道:“母后,这大概就是命吧。”

    看着这对表兄妹一唱一和,太后并非是瞎子,早知道他俩全无男女情意。太后略一沉吟,道:“罢了,罢了。只是哀家有负你母亲的托付,你的婚事,还是得哀家拿主意。依哀家看,萧家那小郎君如何?”

    “不可!”

    二人齐刷刷道,反倒惊着了太后。她眸中划过一道异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怎么了?一个个说,哀家倒觉得那小叶子生得蛮俊俏。”

    师妘妘垂着头,小声道:“妘妘近日来跟他相处,觉得他实在是生得太白净了,比我还白呢。”

    太后忍不住笑了,紧紧地盯着她,不依不饶地问:“是么?哀家听说这次是他将你救出了火海,这话若是传出去……”

    “萧公子是个好人,只是听说他和他们府上的丫鬟都有点……那什么。”师妘妘情急之下,胡编乱造个理由:“妘妘觉得,还是把他当哥哥好。”

    “你呀,”太后笑道:“以后出了嫁,男人还不都是那样。好了,焱儿倒是说说,怎么不认可了?”

    周焱坦然道:“那小子连一头鹿都射不下来,枉为男儿,怎么配得上朕的表妹?”

    若是萧沅叶在这里,恐怕会气得吐血。这两人将她前前后后诋毁了一遍,先是嘲笑她跟丫鬟厮混,又是鄙视她的力气。

    “好了,哀家倒是觉得他蛮好,你们既然这样看也就算了。”太后摆了摆手,道:“哀家倦了。”她闭上眼睛,又道:“焱儿大了,喜欢做什么,放手去吧。”

    等他们都告辞离开,旁边抱着狗儿的宫婢道:“县主枉费您的一番心思,奴婢实在是替娘娘心寒。”

    “她那傻脑筋,还没成婚便被焱儿算计了去,纵然成为了皇后也是徒然。”太后摇了摇头,叹道:“焱儿到底还是在怨哀家,长大了也不肯跟哀家亲近。他不想想,当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梳头婢子,若不是委曲求全,哪来的今天……兰絮啊,”她睁开眸子,凝视着旁边的宫婢,疑惑道:“哀家总觉得,那小叶子生得面熟,怎么也想不到像谁。”

    兰絮低声道:“奴婢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跟娘娘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那黄月也是个没用的,在萧家这么多年,竟是什么也没打探到。”

    “萧泽是陆家的孩子,这个你我都知道。”太后蹙着眉道:“萧贼越发无法无天,还是要早日除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兰絮,妘妘不是还有个庶姐么?她既然对焱儿无情,那皇后也轮不到她坐。那庶女若是聪慧,哀家便扶她上了妃位。”

    兰絮恭维道:“太后慈悲。那庶女若是得了这等福分,怎么会不对娘娘感恩戴德呢?”

    师家的庶女名唤婵婵,比皇帝还年长半岁。

    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耽搁到了现在。听闻太后宣她入宫,即刻便赶至宫中。

    她生得寻常之姿,只是身材玲珑有致,再加上喜爱调脂抹粉,俨然是个美人儿。师妘妘素来跟她不和,正在院子里踢毽子,忽见师婵婵穿着新衣,被宫女内侍簇拥着入殿,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宣我入宫,”师婵婵笑道:“我怎么知道呢?妹妹整日伴在娘娘身边,可否告知姐姐。”

    她气得踢飞了毽子,又不是真傻,她怎么会不知道太后的用意?想到以后师婵婵成了贵妃,或是皇后,每次见到她还要按着礼节参拜,真是可恶!

    毽子落到了王科的头上,旁边站着周焱。

    “呀,王公公,”她歉然道,再眼前一亮,小跑着奔到了周焱的身边:“表哥!”

    师婵婵这才知道皇帝来了,慌忙下拜。

    周焱有些疑惑她今日为何对自己如此亲热,再听师妘妘小声说了跪在地上女子的身份,顿时明了。他今日心血来潮,路过太后的寝宫想要进去问个好,现在这心肠冷却,满满只有厌恶之情。

    “妘妘,”他亲昵道:“几日不见你,忙些什么呢?”

    师妘妘拿过毽子,老实道:“无事可做,可是无聊死了。”

    “没事。朕今日得了闲,带你出去玩。”

    她两眼放光:“真的!那太好了!”

    两个人亲热地聊着,恍若没有看到师婵婵的存在,结伴走出了宫。那跪拜在地上的女子目视他们离去,不由得抓紧了手心,长长的指甲愣是将手心抓出了一道道红痕,却浑然不觉。

    出宫前,周焱先让师妘妘换了身男装。

    他看着焕然一新的师妘妘,主动联想到了常年男装现身的萧沅叶,不知她换上了女装,是怎样的动人模样。他吟着浅浅的笑,道:“去东厂。”

    这几日没见到她,着实有些想念。

    自从秋狩刺客案以来,东厂锦衣卫竭力于抓捕逃犯,光是内部审讯抓内奸,就抓了几十个人进去。进了幽暗的东厂监狱,惨叫声不绝于耳,师妘妘有些后悔,忍不住拿手捂住了眼,不敢去看那些血腥场面。

    李煦正坐着问审,看那老太监拎起凉水,直泼在昏倒的罪犯身上。察觉有人来到,他回过头,慌忙想要下拜。

    “免。”周焱淡淡道,径自前行。

    李煦将手中的工作交予旁人,跟随皇帝的步伐。他认出了皇帝的亲随太监王科,两个大内护卫,还有一个是……好像是广陵县主啊。

    他有些懵,见她只是捂住眼,透过手间的缝隙看路,有些想笑。

    “小叶子呢?”周焱顺口问。

    “大概在整理卷宗吧。”李煦道。

    行至目的地,王科上前轻轻推开了门。狭小的房间里整整齐齐摆着几架案宗,书案上推挤如山。越过那一卷卷书,可以看到萧沅叶正伏在桌上,睡得正香。

    “……”

    几个人面面相觑,周焱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几日萧沅叶有些累,趁着李煦不在,她总是偷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人在笑。这一定是梦中的声音,若是李煦发现她在偷睡,首先会雷霆大怒。萧沅叶在梦中分析着,但是梦境散去,眼前一片黑暗,那笑声好像并不源于梦境。

    她的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眼珠子向上转了转。

    她看到了师妘妘在笑。旁边是可怕的李煦,慈爱可亲的王公公,再旁边是……

    萧沅叶狠狠地打了一个机灵,睡意一扫全无,匆匆忙忙跃起身来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好了好了,这么惶恐做什么,朕又不会扣你的俸禄。”周焱笑吟吟道,环视着周围的书架:“这里太冷。也没有炭火么?”

    “还没到时候呢。”萧沅叶道:“等到十一月份,这里就暖和了。”

    “十一月,那都到年底了。”周焱皱了皱眉:“李煦,明天开始,这里就开始供应炭火吧。”吩咐完这事,他又顺手捡起卷宗看了看,对着王科道:“你带着妘妘四处看看,朕有话跟他们说。”

    王科道:“老奴遵旨。”

    他带走师妘妘后,两个侍卫在门口守着。周焱坐在主位上,淡淡道:“事情,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这几日的加班加点,可不是为了刺杀一事。

    李煦将审讯的结果及证据等一一呈给周焱,禀告道:“微臣惭愧,现在证实我们当中确实有贼寇的奸细,他们承认内外勾结,试图大逆不道。只是纵火一事,却怎么也不肯认罪。还有这是萧沅叶从他们身上搜到了金疮药,经太医鉴定,是西南一带独有的研制配方,已经派了人前往调查,不日便有结果。”

    “和上次先太子陵被盗的,是同一伙人?”周焱翻看着手中的卷宗,问。

    “是。”萧沅叶点头道:“从已有的证据显示,同上次陛下遇刺一案相似,两次刺杀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

    “可恶之至!”

    他怒极,一手将卷宗摔在了地下。半年内遭逢两次刺杀,还是同一伙不知名的贼人所为!他凝视着卷上的画押,道:“务必彻查此事。”

    两人齐刷刷道:“微臣遵旨。”

    周焱又问了些别的,末了将李煦打发走。萧沅叶也想跟着一起离开,周焱指着她,道:“你留下。”

    她只得留下。

    当只剩下他们二人,一阵沉寂过后,周焱幽幽地问:“上次朕喝多了酒,可多说了什么不成?”

    萧沅叶回忆了一下,道:“不曾说些什么,当时王公公说县主找我,臣便去找县主解释清楚去了。”

    “果真不曾有?”

    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语气坚定无比:“臣不敢说谎。”

    “好吧。”周焱有些说不出的失落,问完了这个,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摸了摸鼻子,似是漫不经心道:“近日来母后要给你寻门亲事。”

    “什么?”她大吃一惊。

    周焱就喜爱看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有所变化,含笑瞧了她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母后想把妘妘许配给你,可惜被朕给拒绝了。”

    “为……为什么。”萧沅叶艰难道。再一想,这个回答略显得有些蠢,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么?

    “因为朕说你没有男儿气概,不能娶朕的表妹。”周焱挑了挑眉:“还有,你的哥哥都没有娶亲,你怎么能抢先?”

    咦?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萧沅叶点头道:“陛下英明。”

    “说起来,萧太傅确实也该娶亲了啊。”周焱若有所思道:“确实该寻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按你说,谁家最合适?”

    他紧紧地盯着萧沅叶,后者笑道:“这事儿,恐怕我可做不了主,得义父拿定主意。”

    看她谈笑风生,周焱淡淡笑了笑,又道:“依朕看,葛丞相的孙女好像适龄……还有王侍郎的妹妹,蔡太尉的女儿……”

    “陛下知这么多佳丽,想必是太后娘娘用心良苦,在为陛下选后呐。”她一语道破,道:“不知道陛下心仪哪位佳人?”

    周焱愣了愣,下意识道:“朕谁都不娶。”

    “也是,陛下心系范美人,想必近来是无心问津其他的佳人的。”范美人就是如瑛,她本姓范。

    “你……”

    周焱指着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宠幸范美人了?他本想解释清楚,又觉得自己九五至尊,跟一个丫头解释什么。他气恼地坐着,见萧沅叶无动于衷,道:“没错,朕这就回宫宠幸范美人。”

    说罢,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气走了皇帝,萧沅叶淡淡定定地走出了东厂,现在是晌午,总得找个地方先吃饱了肚子。

    她坐在酒楼二层的窗边,揉了揉脖子,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活得有些腻味了,没事总跟小皇帝抬杠。她从来就不爱顺着别人的意思行事,遇到不可抗的阻力也是阳奉阴违,平生最爱唱反调。

    回味着与小皇帝的谈话,隐隐体会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她靠在椅背上,看着栏外的天空上乌云密布,狂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扑向四面八方,行人纷纷躲到路两侧的布棚下,秋雨说来就来,转眼间席卷了整座京都。

    不知道萧泽在做些什么,她百无聊赖地想。

    自从那日回来,萧泽倒像是跟她堵着一口气,整日不见踪迹。若是寻常两人闹了口角,不出一日,他就陪着笑找上门来。萧沅叶大约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忍了自己这么多年,总该有个不想忍的时候。

    慢慢叹息一声,她给自己斟满了酒。

    透过清澈的酒水,她望见了自己的倒影。细密的睫毛下,有一条看似自然的深缝,和眼皮离得极近。她的眉形是特意修过的,被桃叶画成了和她气质不甚相符的新月眉。这副修饰只能简单的掩饰她的眉眼,那口唇和下巴弧度,像极了她的母亲。

    这番煞费苦心,倒不如她的同胞姐姐一样,逍遥远红尘,不似自己这般蹚浑水。

    只是她和阿姐,从小就不志趣不投,算来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她生成了什么模样,又在做些什么?

    萧沅叶闷闷喝下酒,透过酒楼的花格,她看到对面一桌坐着两个人,对着她的那个富家公子还有些眼熟。她疑惑地扶住了额头,那是谁呢?旁边还有个俊俏的小厮在斟酒,被他顺手摸了几把,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

    她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长公主婚宴上的秦三!

    秦三对面的男人,看模样也是个浪荡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听着那熟悉的嗓音,萧沅叶用手挡住了半张脸,心道黄姨娘那不成器的侄子,竟跟他混到了一起。既然有缘相会,那就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