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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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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眼看完王安送来的奏疏后,因为沈惟敬带来的喜悦感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子倏然站起的时候,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个摇晃不小心将案上那一堆小山高一样的奏疏全都碰倒,一阵稀里哗啦乱响洒了一地。王安一声惊呼抢上来就扶,抓着太子的手,只觉得如握了一块冰,再看他的一脸张更是如同白纸一样,不由得极是担心,慌忙道:“来人,快去请宋神医来!”

    “站住,不必去。”眼前一阵阵发黑,朱常洛喘了几口气,推开王安扶着的手:“让我静一下,就没事。”无奈的王安手忙快脚乱扶他坐好,急手急脚的倒过一杯暖茶来,接过来喝了几口,定了定神,道:“这奏疏是怎么来的?”

    看太子的脸色果然比先前好许多,放了点心的王安没再坚持去请宋神医,回道:“这奏疏是辽东李伯爷用的百里加急快马送来的,内阁几位大人都已看过,申阁老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担搁,便命奴才火速送给殿下批阅。”看着朱常洛越来越黯淡的眸子,王安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头上也有了汗:“估计现在的朝中大臣们也都知道了,不过叶赫少主此刻应该在城北大营,估计现在还不知道。”

    “你去趟城北大营,找到孙大人将这信交给他。”看着太子挥笔写字不停颤抖的手,自打进慈庆宫那一天开始,王安就没见过太子如此紧张过,王安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应了一声接过后转身就要跑,到门口时却听朱常洛低声嘱咐道:“……和孙大人讲尽力拖延时间,想法子不要让他知道,能阻得几时就阻得几时。”

    看着王安匆匆离去的身影,朱常洛只觉头发昏腿发软,实在支撑不住半边身子伏在案上呼呼喘气。从在永和宫睁开眼睛那一刻起,自已一直仗着比别人人多出的几百年见识,在这大明前朝后宫纵横来去,虽然一路走得颇为坎坷,但是总的来看通过自已的努力,原来历史上既定的好多大势已经或是正在慢慢的更改。

    当年自已处心积虑,九死一生在赫济格城,利用叶赫部的力量一举将建州女真精英主力全歼而亡,更让怒尔哈赤兄弟身受重伤打击,虽然让他们逃了性命没能斩草除根有些遗憾,但经此一役剪除了他们处心积虑多年养成的势力,短时间之内已无力争锋。在朱常洛眼里怒赤依旧是心腹大患,可眼下的他就是一只伤了爪牙的狼,在没有长出来新牙利爪前,还不会有伤人的能力。

    想到这里,朱常洛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苦笑,自已千防万防,到了家贼难防,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是他反了!俯身从掉了一地奏疏中找出刚才那份,细细的看了起来。看来是宁远伯李成梁亲笔,就看字迹匆忙潦草,足以见写奏疏之时,这位宁远伯是何等的惊怒失措。朱常洛无由苦笑,估计他也和自已一样,做梦都没有想到,谁都可能反,唯独这个不可能反的人倒反了。

    海西女真新汗王那林孛罗?看着这个熟悉也有些陌生的名字,朱常洛眼前现出那个在赫济格城和叶赫紧紧抱在一起的青年,那个为了兄弟安危,不怕粉身碎骨,奋力从赫济格城头一跃而下的青年,朱常洛很想问问他,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将自已的兄弟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么?

    权势、****真的可以让一个人疯狂到如此地步,能让人瞎了眼睛,盲了心智?如此丧心病狂?

    心有些莫名发寒,海西女真反了朱常洛不惧。他怕的发展到最后的那个结果……那个让他想都不愿想,却又极为有可能成为可能的结果。

    一种不祥的感觉如同悄悄上涨的潮水正在悄悄向他逼来,茫然中朱常洛惊惶的发现,自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除了面对,没有任何办法。但是面对,自已又能怎样做呢?又该怎么做呢?朱常洛伸出手抱住了头,深深叹了口气,忽然感到非常的倦,倦到他伏在案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样。

    案上那面西洋镜,忠实的照出此刻在书房中的这个人,是何等的无力与无奈……

    情况发展急果然严重紧,眼下只是刚刚开始。

    万历二十年九月,辽东急报:海西女真那林孛罗率部袭击抚顺城。过程简单让人难以置信,那林孛罗就用了三千人,乔装成前去贸易的商人,并且早在攻城之前三日,派细作入城四散风声,让抚顺一城官兵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但是贸易的当天,当三千人顺利的进入城门后,脸上带着笑容的那林孛罗和他的部下用锋利的长刀,现出强盗的面孔。等守城明军反应过来进行反抗时,中了早有准备的那林孛罗的埋伏,抚顺总兵张胤芳阵亡,手下明军全军覆没,抚顺宣告沦陷,这一战那林孛罗从抚顺掠夺了三十多万人口、牛马无计其数。初战告捷,海西女真士气高涨无伦。当然那林孛罗的胃口似乎远不止此。

    万历二十年十月,辽东再报:跟离抚顺沦陷仅仅不足一月功夫,那林孛罗率领大军再次出击,这次他的目标是清河。和抚顺相比清河只是一个小城,但是任何一个稍懂兵法的都会知道,清河城是通过辽阳、沈阳的必经之路,战略位置之重要不言而喻。

    海西女真血洗抚顺,引起了李成梁的勃然大怒。他的反应不谓不快,但奈何辽东铁骑的全部主力都跟着李如松入了朝鲜,事起仓促,等李成梁集结好人马,准备往抚顺大肆反击时,半路上得到海西女真要袭清河的消息,李成梁又惊又怒,日夜不休带兵往清河猛追。

    等大军累死累活刚到了清河,却发现清河一切平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在李成梁和他的军队准备好好喘口气的时候,又得到确切通报,那林孛罗亲带三千骑兵去攻宁远城。

    宁远成是李成梁的大本营,是他在辽东一生基业所在,决计不容有半点错失。忍无可忍的李成梁气得暴跳如雷,深恨那林孛罗奸诈,若是他辽东铁骑在手,怎能容这群毛贼猖狂肆虐,无奈之下只得兵分两只,留下四子李如桢带二万人镇守清河,自已带着五子李如梅带着一万人,火速赶赴宁远支援。

    就在李成梁带兵心急火燎退走的第二个晚上,还沉浸在睡梦的清河城人,忽然被一片从天而降的天火惊醒,从睡梦中惊醒后冲上大街的人们惊恐的发现,从清河城外自天而降下无数奇怪的东西,落到地上轰然爆炸,火苗冲天而起,尽情烧着任何可以烧的东西。当反应过来的人们急忙用水救火,忽然发现了一个事情,这火用水中烧不灭的。

    九月秋风紧,一时风搅火起,火借风威,清河城瞬间化成一片火海。当李如桢狼狈率领残部冲出城,被以逸待劳的伏在城外的海西女真偷袭,全军尽没,李如桢混战中落马,尸骨成泥。

    经此两役之后,海西女真实力空前大涨,四万有余的军队瞬间膨胀成十万有余的大军,而其所得粮食、财富无计其数。

    失城失地失子几重打击下来,从军以来从末经此大败的李成梁惊怒交迸,他本来就年事已高,这连番打击下来,再也撑不住,在得知李如桢死亡消息后,当场吐血昏倒在地,昏迷不起。幸亏李如梅和李如樟都是久经战事之将,虽慌而不乱,组织所有人员加固城墙,挖掘工事,一边准备死守防备,一边派兵百里加急,急报朝廷要求增援。

    辽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明朝廷也如同一锅烧开了的滚水,咕嘟咕嘟往外蹿着水花和滚烫的热气。

    从接到辽东战讯后,大明朝堂上从早到晚,一力主战的声浪大到足以将太和殿的房顶掀翻!用辛弃疾的一首江城子来形容最为贴切: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于慎行、石星、萧如熏、赵士桢四大尚书一齐联名上表,要求太子迅速发兵痛惩海西女真这群犯国奸狗,百官皆以为然,一齐附议。一时间奏疏如雪片,文渊阁内几大辅臣的办公案上全都堆满了层层一摞,而且外面还在源源不断送进来。

    除了请战,终于有人将目标挪到了一个人身上!

    直到这时,如梦初醒的广大朝臣们这才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一直在太子身边的海西女真质子叶赫!这个发现终于让愤怒已极的所有人终于有了宣泄怒火的目标,一时间千夫所指,万千矛头全都指向叶赫,好象往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浇上了几飘油,火焰顿时哧啦啦的直冲上天,热度直可以将苍天烤个窟窿。

    憋了太久的言官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而一直和言官水火不同炉的大臣们,这次双方意见出乎意料的一致,除了请战之外,无一例外的要求当今太子交出叶赫,将其绑到闹市千刀万刮,以告慰辽东丧命的无数军兵百姓英灵。一时间杀声震天动地,不知是谁传出叶赫身在城北三大营的风声,一连几日营外都有无数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搞得早就接到朱常洛传书示警的孙承宗连下几道军令,全力戒备封锁,防止民情生变。

    眼见态势发展的越来越难以控制,可从头到尾一直处在万人瞩目中的慈庆宫,却一连几天没有消息,就连首辅申时行都没不住气,一天几次抱本请求拜见,都被苦着一张脸的王安挡在门外。

    今天慈庆宫大门依旧紧闭,守在门外的叶向高等了已经有好一会了。正急得团团乱转时候,见王安一溜小跑出来,连忙几步上前:“王小公公,太子殿下可曾同意见我了么?”

    很是烦心的王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叶大人,你的奏疏我送进去了,可是你想见殿下,我劝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比你早先不久,申阁老和王阁老一齐联名求见,都被殿下婉拒啦。您听小的一句劝,这奏疏送进去就不错了,您先是还先回吧。”

    知道王安说的是实情,叶向高却不甘心就这样退去,沉吟了一下伸手从袖中取出一锭黄金塞到王安的手上:“求公公再跑一趟腿,捎句话给殿下,下官只有一句话,请殿下快将叶赫交出来罢,若在迁延,就算他是太子之尊,也必受连累之祸。”

    叶向高说这句话是有道理有根椐的,因为太子明显庇佑叶赫的举动,已经被朝中诸多大臣非议和诟病乃至强烈反感。据叶向高从暗地里得到消的息,朝中已经有很多人在背地串联,准备到左顺门下跪请求面见万历皇帝,要集体弹劾太子包庇养奸。这罪名若是坐实就算是太子之尊,身上有污点失了人心发望,今后那个龙位再想坐得稳,可就难得很了。

    听完这些话的王安,脸色变得肃重无比。伸手就将那锭黄金塞到叶向高手中,看着对方惊愕的表情,王安胀红了脸:“这朝廷中不止叶大人一个人为太子着想,王安虽然是挨一刀的人,但是护持太子殿下这颗心和大人却是一模一样。”

    看着他人影消失在宫门后,有些怔忡的叶向高概然叹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了不少,相信以他所熟知太子的睿智通达,在知道朝中情势如此紧急的话,必定会有明智判断。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事情会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太子会如何选择?对于这些事叶向高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一点底气也没有。

    就在他带着重重心事转身低头往回走的时候,没有发现在他的背后现出一个身影。

    “你……刚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声音嘶哑难听,语气冷如寒冰。

    叶向高赫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挺拔如剑,笔直插天一般矗立在自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