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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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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沁趴在楚楚床头。楚楚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他拿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对方痛出来的薄汗。

    擦完,他仰头看房梁,眨了眨眼睛。

    他真的不是明白哎,明明昨天白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一夕之间就殿门闭锁、楚楚重伤、谢涵也下狱了呢。

    果然,这种风云诡谲的阴谋斗争不是他这种小老百姓能懂的。

    可是……可是现在他也已经注定站在这斗争的漩涡中心了,如果……如果不想最后他的亲人落得《江山妩媚美人谋》中那样的结局――一个被燕军杀死、一个自尽殉国,他就必须要懂了。

    对,亲人!

    虽然一开始只是被老姐硬拉着一起看的玛丽苏脑残剧,什么谢涵、什么楚楚,也不过就是瞄一眼演员长相的角色。可穿越至今五年,这两个给他无微不至的关爱疼宠,带他摆脱到了这格格不入的异世界后彷徨恐惧的人早就不是两个简单的符号了。

    他第一眼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刚从楚国回来风尘仆仆连衣服也没换的谢涵,“这就是七弟?好可爱。”那小心翼翼又带点惊喜的样子让他没忍住挠了一爪子,“咿呀咿呀咿呀呀。”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七弟会伸手了哎,好厉害!还和我说话,是不是喜欢哥哥?”一脸傻哥哥样,谢沁想翻个身屁股朝他,然而没翻成功就睡着了(…)

    还有第一次被清醒喂奶时那埋胸的触感……他又看一眼楚楚的脸,最后没忍住头一歪就流了两贯鼻血,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便宜娘和便宜哥心急上火嘴角冒泡。

    再长大一点,便宜哥变得很唠叨。因为变声期不愿意和别人包括便宜娘讲话,就抱着他暗搓搓地唧唧呱呱,特么不知道是不是憋狠了,简直一秒钟都不停,然后被普及了世界背景和身份的他:“!”

    我屮艸芔茻劳资穿成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了。

    “弟弟吐奶了!快来人!”

    然后,他陷入了忧郁期――作为一个亡国公子,他能有好果子吃?要不等长大一点赶紧收拾收拾逃命罢?不要问明明手握剧情、身携现代知识为什么不开启龙傲天模式干翻天下,把玛丽苏神剧就此变成点家绝唱。

    摔,那剧情完全围绕着女主的“爱爱爱”,让他怎么做先知,要是围绕着男主霍无恤的攻城掠地史还能说说。至于现代知识,尼玛,作为一个工科生技术宅,什么《孙子兵法》什么《三韬九略》这种安邦定国的穿越男标配知识储备,他一点也没有好么!

    就为了不当文盲,学全这个世界的文字他就已经艰难苦恨繁霜鬓了好么,让他怎么和这个世界的真龙天子那完全按照着秦始皇写的*炸天男主一撕啊?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女主一朝穿越就能玩转天下的。他连个齐宫就搞不拎清了。

    然后他就开始当鹌鹑得过且过,努力扮演着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公子不要被人发现当妖怪烧死――

    他至今都记得当初为了好玩拉着自家“哥哥”教他拼音当暗语,然后被对方盯着看了好久的那个眼神。

    可是,不能再这样了。

    不能再这样了!

    渣爹、齐国他都可以不管,可他绝不能让虽然娇蛮对他真的又护短又宠溺的亲娘以后被燕国乱军砍死,更不能让伪·便宜哥真·亲姐姐落得像原著那样的悲惨结局――流放、亡国、远嫁、情殇、自尽。

    “沙沙沙――”窗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打断他的心理斗争。

    因为待罪,整座定坤殿都被重兵团团把守,大部分宫人都被付有司刑讯,现在这声音……

    谢沁爬下床,来到窗边,小心支开一条缝,什么也没瞧见,狐疑地爬下来,忽然发现脚下多了一条发带。

    他瞳孔一缩――这发带,是谢涵的。

    他心瞬间咚咚咚跳个不停,他不知道这是对方让人送来的,还是有什么阴谋。

    他蹲下捡起发带,小心地摸了摸,全是血,他鼻子一酸。

    “一定会没事的。”想到剧情开场时,十六岁的公子涵风度翩翩言笑晏晏的样子,他这么自我安慰着,只是――但万一是这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呢?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忽然,他眼睛微微放大,只见发带背侧是几个拼音血字“gshanfuguanggu”

    是谢涵让人送来的,一定是谢涵让人送来的!

    他心头一热,又平复下来,开始不停地来回转圈圈,思考着对方话里的意思。

    掌囚吏看看披头散发靠坐在墙上的谢涵,缓缓把一片竹简扔进烛火里,走过来在栅门口停下,“楚楚夫人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皮外伤,已经醒了。七公子也已经收到你的发带了。”

    “多谢。”谢涵睁开眼睛。

    说完,掌囚吏扔了一套囚服和伤药进来,“你自己换药。”

    “多谢。”谢涵爬过去捡起东西,“梁公大恩大德,涵他日必报。”

    掌囚吏没忍住,“要想报恩,至少得活着。”

    “我不会死的。”谢涵道。

    掌囚吏不说话了,那眼神仿佛是“我就看看你怎么装”。

    定坤殿内,楚楚接过那发带,沉吟片刻,道:“你哥哥的意思大概是叫你从西宫门出去,到稷下学宫后的云梦山浮光谷找一个人,这个人,能救我们。”

    “我?”谢沁指了指自己。

    楚楚目中染上一抹湿意,摸了摸谢沁脑袋,“连文鸳都能背叛我,我已经不知道有谁可信了。文秀他们又都被关押起来了。你人小,不容易引人注意,沁儿,母亲对不起你。”

    谢沁连忙摇头,“不不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哥哥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他拍拍胸脯,“母亲,我已经能保护你了。”

    楚楚像是被对方逗笑了,含泪点头,“嗯嗯嗯。”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好了,事不宜迟。我只能送你出定坤殿,但你哥哥既然要你从西门出去,就肯定有办法让你出宫。出去后,就全靠你自己了。这些碎银子你拿着,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虽然是这种悲伤决绝的时刻,但当看到标志性狗洞时,谢沁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然跑路死遁古装剧必备么?

    天边方鱼肚白,正是巡逻卫士交班的时候,谢沁拉起裙子小跑着往外。

    没错,裙子。他选择接受楚楚的“这样别人才不会想倒是你”的话换上了宫婢的衣衫。

    出乎意料的,他出宫门格外顺利。刚到西宫门时,两个卫士守着,忽然一个人眼睛扫来,就在他以为被发现时,另一人忽然道:“哎哟,翦雎,我腿抽筋。”

    趁着一人过去给另一人看,两人都低着头时,他忙一溜小跑出去。

    因他穿着齐宫宫婢服,大家都以为他是出来采办的,也没有不长眼的人贩子过来,只是奇怪怎么放这么小的丫头出来了。

    本来,一切都是顺利的。但是,直到傍晚――

    谢沁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最后气喘吁吁坐在一块岩石上――哎哟喂,他是真没想到这什么云梦山这么大啊。

    有时候,他真服了古人的描述方法。什么“就在xx山xx谷”、“xx河畔xx村”,这是让人寻找的正确描述方式吗?从xx山进去先走多少米再拐几个弯再巴拉巴拉才比较靠谱好么!

    渺无人烟的,根本连个指路人都没有。

    谢沁吐槽一番当休息,又立刻抹抹脸站起来,正在这时一阵软软糯糯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

    听这声音软萌软萌的,分明还是个小孩嘛!

    一瞬间已经脑洞到拐卖的谢沁犹豫了一下――虽然他有事在身不能惹麻烦上身,但要是见死不救……唉,反正他都迷路了也是要问路的,好不容易出来一个人呢!

    他循着声音走进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漆漆山洞,越走越冷越走越黑越走越窄越走越方,如果不是那小孩的声音一直响在耳边,他简直要跪了。

    然后等他走近,似乎到了洞的另一端,漏出点光进来,让他看见是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正在洞口不进来也不出去只一个劲干嚎。

    “你怎么了?”谢沁抽了抽嘴角拿出对以前表哥表姐家熊孩子的耐心问道。

    突然被打断,胖娃娃喊得打了个嗝,看到人,也不怕生,“我…我被卡住了哇哇哇……”

    谢沁:“……”见多了宫里各种早熟的小孩乍然看到这种原生态的还有点惊喜呢……才怪!

    但有个小孩在你旁边正一个劲哭泣,作为大人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别哭了,我带你出去。”

    “真……真的吗?”胖娃娃擦擦金豆豆。

    “嗯,喏。跟着我,抬头挺胸吸腹――”

    “吸……吸不来……”胖娃娃抬头挺胸然后脸红红。

    谢沁:“……”他伸手按住对方左腹,趁着对方腹部下陷狠狠一压,“啪叽――”就把人按了出去。

    “哎呀――”胖娃娃叫了一声,没站稳掉在草丛里滚了好几圈。

    谢沁脸色一变,连忙跑过去把人拉起来,“你没事罢,有没有哪里摔到?”

    “咯咯咯――咯咯咯――”胖娃娃笑了起来拍拍手,“哦,得救咯!”他眨巴着眼睛看谢沁,“你是小仙女吗?好厉害喏!”

    谢沁:“……”

    “小仙女,你是天神送下来陪我玩的吗?哦――我向三清祖师祷告了无数个夜晚,终于把你盼来了。”

    谢沁:“……”突然切台言腔是怎么回事?他抹一把脸,不奢望能从对方嘴里问路了。抬头看看,有个草庐,感谢天感谢地至少看到一个人家可以问问,还没等他感谢完,忽然脖子猛地一扭――

    “这个这个……”他指着一块巨大石碑上苍劲有力四个大字“浮光谷”张口结舌。

    “这是师傅刻的啦。”胖娃娃拉着谢沁蹦蹦跳跳过去。

    “师傅?”谢沁直觉这就是他要找的人,连忙问,“那你师傅在哪?”

    “他远游去了。”

    “什么?”谢沁升高的心一瞬间坠落谷底。

    胖娃娃瞅瞅谢沁灰暗的脸,犹豫了一下,最后踮起脚尖贴在对方耳边,“你别伤心。我偷偷地告诉你他就在里面啦。”

    心瞬间又回到心包里了,这忽高忽低忽上忽下的,谢沁简直觉得自己分分钟要猝死了,他瞪一眼胖娃娃,“那你骗我!”

    胖娃娃委屈地扁扁嘴,“不是我要骗你的,是他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说他远游去了。我都不听话偷偷告诉你了。”

    一看娃娃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谢沁头皮发麻抓了抓脑袋,“是我错了。我要多谢你啊,谢谢谢谢谢谢!”

    胖娃娃脸立刻红起来了,“不……不用谢。”

    谢沁捏着谢涵的发带,也不知道要怎么找让里面的人出手相助,不由问,“你师傅为什么不要人找他?他什么样?凶不凶?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胖娃娃想了想,捧脸,“你为什么要找他啊?”

    “是有人要我找他的。找他救命。”

    “救命啊。”胖娃娃苦恼地皱了皱眉,“他最不喜欢救人了。已经赶走好几个来求救的人了。”

    天呐,还是个怪脾气的。别是武侠小说里那种“杀一人,救一人”的类型罢。

    “小仙女,你别担心。你是仙女,他一定不敢拒绝你的。”胖娃娃两只胖手握住谢沁的手包住,“如果他拒绝你我就我就……我就哭给他看!”

    谢沁哭笑不得,心乱如麻下也没功夫计较什么称呼的了。

    “你别皱眉嘛!”胖娃娃踮起脚尖抚平谢沁眉头,“你说给我听听,要去救谁,我帮你想想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心慌了,谢沁竟也真的说给对方听了,“谢涵。我要去救谢涵。”

    “谢涵。”胖娃娃歪了歪脑袋,短胖的食指挠挠额角,“这个名字我好像哪里听过哎。”

    对啊。对方一说,谢沁忽然想到谢涵没理由会要他找一个见死不救的人,一定是对方认识的。不禁有些激动,“你想想,你仔细想想。他这么高,这么瘦,头发这么长,喜欢穿白衣服缠玉腰带扎白发带,衣服腰带发带上都喜欢绣兰花……”谢沁边说边比划,“他脸这么大,皮肤很白很白,眉毛很长很长,鼻子很挺很挺,嘴唇薄薄红红的,眼睛水水的特别明亮,看你的时候就像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一样温柔……”

    “啊呀!”胖娃娃叫了一声,“是师兄。”他拉着谢沁忙跌跌撞撞往草庐跑,扯开嗓子嚎,“师傅,不好啦!师兄要死啦!呜呜呜――”

    谢沁:“……”

    他总觉得哪里违和。

    然后很快他就知道违和的地方在哪里了,尼玛,这是宫斗朝斗一秒切玄幻修真啊。

    此时,定坤殿内才发现谢沁不见了。

    齐公皱眉,匆匆而来,才开门,就看到楚楚赤着脚哭着跑过来在他面前跪下,“君上,稚子无辜啊。纵臣妾有千错万错,沁儿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他的眉毛鼻子那么像你一定不会学坏的,你放过他罢……”

    齐公一时内心震动,他看到过楚楚很多样子,张扬的,明媚的,骄纵的,跋扈的……独独没有这样卑躬屈膝、梨花带雨过,哭着哭着似乎牵扯到伤口,胸口渐渐染上嫣红。

    他身后鲁姬扬了扬眉――楚烈王最宠爱的嫡公主,楚王唯一的胞妹,多么骄傲不可一世的你啊,现在懂得投博君上所好了,可惜,太晚了。

    她嘴角掠过一抹轻嘲,莲步轻移,“姐姐,你这是以为君上无故残害亲子么。”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君上不是这种人。”

    说着,她回眸对齐公柔柔一笑,眼波流转间全是信任。

    齐公内心那一丝震动很快被不悦掩下,怒道:“寡人要对他动手难道还要偷偷摸摸,你自己心思阴毒,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楚楚泪眼朦胧,“那……那沁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呢?臣妾醒来再也没见过他。”

    “小孩子贪玩,偷溜出去了罢。”齐公不耐。完全忘了初来时的怀疑。

    楚楚泫然,“这里重兵把守,他小小人怎么可能溜得出去?会不会……会不会是被人……”她越说越怕,忽然捂着胸口哭厥了过去。

    “夫人。”一旁侍女忙接过她。齐公也不由思忖,立即命人彻查。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人都没被找到,城内不知怎么的对齐公迁怒幼子的言论反倒甚嚣尘上。

    齐公素好面子,大怒之下更加大力查找,对楚楚、谢涵的判令却一时搁置了。

    楚楚,是不能死的――哦,现在刚和楚国结了盟,转眼就杀了楚国公主,这几个意思啊?就算对方有错,留待以后追究好了。

    谢涵却是必死的。这么大的事情,总需要人命来抵。谢涵是主事人之一,又是齐人,楚国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还有一个流着楚国王室血脉的子嗣留着就好了。

    可现在――谢沁也失踪了。这就不好办了。

    这是须贾、谢艮等一方对齐公的游说辞。

    须贾是军方第一人,谢艮是公室最年长而德高者,他们的话,齐公不得不考虑考虑。

    出了殿门,两个都花白着胡子都曾追随齐武公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人互相看了一眼。

    “公子涵跟着我十年,他什么脾性我知道。”谢艮大手一挥。

    “琴音即心音,心底藏污纳垢的人弹不出那样的雅乐。”谢艮闭了闭眼,似在回忆。

    须贾甩甩手上鸡皮疙瘩,“几十年了,你还这个调子。”

    “但愿公子涵这次能化险为夷。”

    “尽人事,听天命罢。”

    与此同时,在齐公面前帮谢涵讲话的人越来越多――无他,只因谢漪上朝的这几日一日比一日骄纵恣意。

    “目中无人。就连君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也不敢这么和我话。他谢漪算哪根葱!”好几个家族的老宗族长震着桌子大怒。

    陈璀对谢漪道:“公子初涉朝政,首当立威,否则只会让人以为好欺,现在立完威,当施恩了。恩威并施、刚柔并济,方是为君之道。”

    他这话说的僭越,谢漪却眯起眼睛,“不错。”

    第二日,许多家族内,“扔掉,全都给我扔掉!他谢漪以为老夫是乞丐么!敢拿这种东西羞辱老夫!”

    对于这些事情,狐源在一旁淡淡看着,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看着陈璀的目光深了深。

    谢浇府内,公乘千羊劝道:“公子当去为三公子求情,如今三公子将再无力争大位,您去既彰显您长兄风范,更是为了给自己留一道防线。否则三公子一旦去了,您就是四公子针对的对象了。”

    谢浇不以为意,“我难道怕他?”说完,他盯着公乘千羊,“你觉得,老三真的没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

    公乘千羊顿了顿,也许是嫁祸不成反被嫁祸,他不清楚,但,“没做的可能性更大。”

    “有证据吗?”

    公乘千羊问道:“公子想做什么?”

    谢浇哼了一声:“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我当然要拿正剧给君父看了。我虽然看他烦得很,但他也是我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难不成要让老子看他被人活活冤死?”

    公乘千羊不禁盯着谢浇看了又看。

    第二日,除谢涵、谢漪、谢沁外的诸子又跪在齐公门外为谢涵求情。

    在巫蛊事件后的第七日,谢沁终于有了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