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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仙子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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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竹万没想到童明月会徒手去握剑刃,大惊失色,立即一掌劈在魏青荷拿剑的手腕之上。魏青荷和童明月同时被震松了手,长剑落到两人之间的地上,叮当作响。

    蒋秦风见状几步奔到童明月,拿起她的手来瞧,只见她掌心横着一条深深的剑痕如一条沟壑,鲜血从沟壑中不断涌出,让人心惊。他颤抖着声音吩咐云烟赶紧去找金创药和纱布来。云烟本已傻了眼,听到公子吩咐,回神应声而去。

    绿竹眼中含泪,欲泣不能,拿起刚才桌上那壶未喝完的酒,对童明月道:“少爷,你忍着点。”童明月点了点头。

    魏青荷挂着泪,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有几分文弱的清俊公子,愣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童明月脸皱作一团,忍着掌心传来的剧痛,对魏青荷道:“不想让你变成一个笑话”她倒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他既然不爱你,你何必还要为他寻死,不可笑吗?”她见魏青荷性子刚烈,于是故意用言语相激。

    蒋秦风闻言却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才可笑呢?马上就要进京考试了,你的手成了这样,还能拿笔么?”

    童明月无言以对,干脆不理他,目光看向魏青荷,生怕她又起轻生之念。

    谁知魏青荷听了蒋秦风的话,一脸惊愕,“你是举子?”

    童明月淡笑着点了点头。

    魏青荷怔怔地看着童明月,心中震动,她明白科举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伤了手就等于把自己的前途葬送,一个陌路之人为她做到如此,焉能不令人动容?她一向自认为是洒脱之人,却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为情所困,一时情迷居然起了轻生的念头,回想起童明月刚刚说她的话也觉得自己可笑之极。一死不成便不会再有第二次,她身在江湖,侠气甚重,此时心中盛满对童明月的感激之情,更不能轻言生死枉费了这人的一番苦心。况是爱是恨,尚要跟那个负心之人算算清楚,一死了之可不像她魏青荷所为?

    她心中念头数转,终于长叹一声,拾起地上染血的长剑送入鞘中,问童明月道:“我叫魏青荷,敢问公子名讳?”

    “在下童亦旻”童明月本想拱手,谁知刚一动作,就痛意袭来,她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

    魏青荷从怀中拿出一物对绿竹道:“这是我魏家秘制的金创药,给你家少爷敷上,应不会耽误了她考试。”说完将其扔到了绿竹的手上,接着道:“没想到你武功着实不赖,在哪儿学的?”她刚刚见绿竹招式身法看似有章有法,却又变化多端,实乃自己不曾见过的,不知出在哪家?学武之人对于其他身手好的人自会格外关注。

    绿竹拿着手中的小瓷瓶,愣愣地看向童明月。

    童明月替绿竹答道:“她是我的小厮竹笙,武功不济的很。”

    魏青荷不以为然,看向绿竹,“今日不便,改日再来找你讨教。”转而对童明月道:“你的救命之恩,等我找到那对狗男女算了账再来相报。”

    童明月听了一急,她话中之意必是要去找霍少宗和瑶琴报仇,想出言劝阻,还没待她说出口,魏青荷便对众人一揖,拂袖轻身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无踪。

    童明月叹息一声,这可怎么办才好?霍少宗的武功显是在魏青荷之上,无需多虑,可是瑶琴?听魏青荷先前之言,瑶琴似是已经离开陵州。那日见她和霍少宗在一起,现在霍少宗在此,她又去哪儿了呢?越想越心中不安,童明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担忧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难道只是因为当初的搭救之恩么?抑或只是惜佳人难再得?

    正当童明月迷惑不解之时,右手掌心之处似灼烧般剧痛,童明月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啊啊啊啊……。”

    绿竹将魏青荷留下的金创药洒在童明月掌心裂开处,又拿云烟找来的纱布细细捆扎,听到童明月的叫声,手下一滞,但是还是一咬牙一狠心,紧紧地打了个结,谁叫你不知好歹地空手夺白刃,她心中暗暗骂道。

    蒋秦风听童明月惨叫,十分不忍,但也气她不分轻重,于是揶揄道:“童大侠,这点痛还忍不得?”

    童明月吃瘪,只得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第二日,他们自去寻了大夫给童明月仔细瞧看,待一切妥当之后方才往京城而去。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童明月离去近一个多月,陵州林府像是换了一副光景,变得冷清了不少,至少在林秀君看来确是如此。童明月在府中时,总是喜欢拉着林秀君到花园闲逛。林秀君娴静不喜多言,童明月便在她面前东拉西扯,惹得她不禁莞尔方才罢休。林秀君有时候觉得那人甚不正经,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候又觉得那人太过正经,一如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之时。

    此时林秀君正坐在花园小镜湖畔的流风亭中,看着平静的湖面出了神。自童明月走后,她便常常来此,有时候会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等到丫鬟来叫方才恍然发现一天又过去了。林秀君想起那日,那人在此亭中待到日头已斜还不回去,她便寻了过来,却发现他正在作画。虽然他自称不善作画,但是林秀君却觉得他画得极好。画上的美人栩栩如生,正在翩然而舞。她问那人画得是谁?当时那人顿了片刻,回她说是那天梦到的仙女。那个梦林秀君听说过,她一直以为是那人的戏谑之言,此刻他却将梦中景象画了出来,难道是真的不成?她记得,那人说过在梦中仙女问他愿不愿永远留在那里跟她们在一起,却还没等他回答便被她叫醒。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你还想回去吗?”

    “回哪儿去?”

    “回到梦中,跟仙女在一起。”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揽过她道:“傻瓜,那只是个梦而已。”

    虽是梦,但是此刻她为什么突然不安起来,她想起冯妈的话,

    “哪个男人不花心,姑爷再怎么好,也是个男人不是?”

    一阵风拂过,平静的水面顿时起皱,林秀君心中一紧,看着那漾着波澜的湖面,凝起了秀眉。既而,她舒眉一笑,这便是害了相思吧,不似之前的一厢情愿,此刻即便也苦,却还带着丝丝的甜。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夫君到了京城没有?这一路上吃了苦不曾?正可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而这边童明月等四人终于到了京城,却也刚好赶上了会考之期。童明月虽受了伤,但魏青荷给的金创药果然效果奇佳,没过几天,童明月便可以活动手掌了,等到会考之时,写字也无大碍。如此二人便顺利考完了试。等放榜的这段时间里,二人誓要游遍京城,方不枉此行。他二人少年心性,又本都是喜游好乐之人,京城帝都乃是兆国最繁华之所在,不好好玩玩怎么对得起这一路上跋山涉水,际遇多多。

    京城之大,随意不能尽览,况他们又初来乍道,对京城好吃好玩之处不甚了解,玩了十来天,他们皆没了兴致。于是此时云来客栈一楼大堂中,两位锦服公子坐在桌前,一个俊俏不凡,一个风流倜傥,一个玩着桌上的筷箸,一个以手托腮眼神呆凝。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亦坐在旁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京城也不过如此!”一个叹道。

    “是啊,还没有陵州有意思。”一个接道。

    “放榜还要多久?”

    “还有半个月吧。”

    “那我们该干嘛?”

    “不知道。”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叹了口气。

    这时小二走了过来,见他们无精打采,便问道:“两位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榜还没出呢?”因近日会考,这客栈中住的多是举子。

    云烟答道:“他们要是为了会试之事发愁就好了。”

    “他们是愁没地方玩去。”绿竹接口道。

    两人都一脸无奈。

    小二怀疑地看着这两人,他们是举子没错吧?

    云烟和绿竹看出小二眼中的疑问,点了点头。

    小二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他猜想这两位贵公子爷定也不是读书的材料,来京城只是想见见京城的大世面罢了,说到京城,可没有他不知道的,于是热心介绍道:“京城好玩的地方可多得是?好吃的有燕来阁的狮子头,清芳斋的汤圆子,味品居的东坡肘子……”

    还没等小二说完,二人齐声打断道:“都去过了。”

    “那可以去仙音阁听铃儿姑娘的曲子啊,还有芳华楼花池姑娘的舞,京郊獐子岭的逸云仙境也美不胜收……”

    “都去过了。”这次是两小厮打断道。

    小二犯起了难,他左思右想,又啊了一声。

    四人都吓了一跳。

    “听说南湖之上最近来了位凌波仙子,每日三更在其所在的凌波画舫之上独舞一刻钟,且不待客,众人只能在其他画舫之上,远远观之。奇的是去的人越来越多,最近每到午夜,南湖之上便亮如白昼。”

    果然,二人闻之均抬起了头,眼睛一亮。

    是夜,蒋童几人亦乘着画舫来到了南湖之上,业已深秋,晚风吹的人瑟瑟有些发抖,却也让人分外清醒。两人站在船头看着不远处那格外华丽的大船,最顶端的亭子之中,舞台之上现在是空无一人,只待凌波仙子下凡一展仙姿。

    在其周围早已围着十数艘画舫,有私人的,也有租来的,皆灯火通明,照亮了夜空,也映在了湖面之上,随波飘荡,亦成一景。童明月看了看别的画舫,船头或多或少都站了不少人,京城之地,天子之城,这些人非富即贵,虽已午夜时分,但这烟波飘渺的南湖之上却盛满了京城满地的繁华。

    他们之中,有的人或许已来过多次,而有的人可能还是第一次来如童明月等人。而不管是多次还是一次,当仙乐传来之时,众人都停住动作,屏气凝神,举目看去。只见一个白影飘然地出现在了高台之上,舞姿翩然若惊鸿,众人如坠幻境。这感觉童明月不是第一次,她惊诧地凝目看着高台上那仙人之姿,如梦中一般。

    此时她虽换了羽衣白纱,亦离得甚远,但是那身姿,那舞态,还有她舞动时牵动的心跳,都让童明月确定,就是她。

    “就是她么?”其中一个画舫之上,一个俊秀公子,手执折扇,慢慢地摇着,他这姿势让人看着有几分别扭,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好像是故作之态。

    他身边之人,一副温润模样,眼光柔和地看着他道:“是她。”

    “哼,我还当是什么样的绝色呢,也不过如此。”

    “如此便已不凡了。”

    “你,”那俊秀公子生起气来,“见色忘义。”

    温润公子却不反驳,只淡淡笑着,看着眼前之人。

    另一艘画舫之上,一个绛紫衣服的男子也坐在船头看着舞台上翩飞的魅影,他摸了摸嘴角,饶有兴致地抬起手来,一杯美酒被小心地放到了他的手上,他一饮而尽,却尤不满足,举着空杯,让人添酒。

    又一杯酒下肚,冰凉却又炙热,他将杯子向后一扔,酒杯应声而碎。他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不虚此行了。”

    他身边凑过来一人,陪着笑脸,小心问道:“可要传她来见?”

    “不是说她不见客么?”那男子思索了片刻道。

    “一般人不见,主子还能不见么?”

    “你知道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他冷下脸来。

    “这,这可是她的福分,哪来强迫之说。”身边的人见他冷脸,抖着声音说道。

    那男子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曲终人不散,凌波画舫高台上的人影,已退了下去,空留夜风吹动悬在高台四周的帘幔,翩翩起舞。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亦被吹散在风中,不知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