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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东床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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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明月睁开眼,复又闭上,再睁开,还是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这竟不是梦。自己居然娶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女子为妻,这要是放在昨日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奇事,可是昨天这奇事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荒谬啊荒谬!她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只要她继续装睡不起,这谬事也许就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可是有人就是不让童明月如愿。

    “小姐,姑爷,你们起了吗?奴婢们来伺候你们更衣。”门外一个丫鬟询问道。

    童明月正待回应,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连碧,今天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过会儿再来吧。”

    “是。”

    门外丫鬟们退下,那边床上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似是已起身。童明月也立即翻身而起,站在外间说道:“还是让丫鬟们来伺候吧。”童明月猜想林秀君定是因为自己,才不便让丫鬟们进来伺候,她身子弱,还是不要让她过于操劳。

    “没事,我也想自己动一动。”林秀君没想到童明月已经醒了,微微一愣,遂回道。

    “你身子不好,不便……,”童明月正欲再劝,却见林秀君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此时她已褪去了昨夜的浓妆与华服,只外罩了一件葱绿色褙子,头发还未来的及拢,只随意的散着,虽显憔悴,但是却更见清丽脱俗,气质如兰。

    林秀君施施然走到童明月身边,伸手欲与童明月更衣。童明月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手让她停止动作,尴尬说道:“这些我惯自己来。”

    此时二人贴身而立,林秀君被童明月突然抓住了手,微微一怔,抬头却看见童明月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心莫名一跳,她赶紧挣脱童明月的手,后退了半步。

    童明月因是离得近了,发现林秀君面色不佳,遂仔细瞧了瞧,看她眼睛微微红肿,眼底似有泪痕,甚觉奇怪。被挣脱了手,也未察觉,只是问道:“昨夜没睡好吗?”

    “大半年来一直都睡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因此才落下了病。”林秀君心跳未平,又听童明月问起,想起自己昨夜梦见那时的栀子花林,只是再也不见当时的翩翩少年,梦里自己就一直等,直到所有的栀子花都落尽也始终不见那人,从梦中哭醒,此事只能自己藏在心里,却不能和任何人说。她心中凄然,又怕童明月深究,遂胡乱解释道。

    童明月哦了一声,便没放在了心上,取了衣服来穿。因之前一直有丫鬟伺候,此时要自己动手,童明月的动作看起来就略显笨拙。林秀君站在一旁,看他手忙脚乱的模样,觉得好笑,刚刚心中的伤感也被忘却,走上前,替他整理起衣冠。

    童明月有点尴尬,便也只能站在那让她帮忙。

    “唤丫鬟进来伺候梳洗吧。”童明月还是不死心。

    “也好。”林秀君边整理着童明月的衣袖边顺从的答应道。

    不一会儿,丫鬟们鱼贯而入,放下洗漱一应用具,又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身着翠绿衣裳的,林秀君对着其中一个颜色较好的吩咐道:“连碧,你去伺候姑爷洗漱吧。”又对身边另一个说道:“连朱,你就与我梳洗。”

    连碧一愣,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又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新姑爷,脸不自觉的泛上一朵红云。一旁的连朱听此吩咐,看了看连碧,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心下叹气,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一会儿,得去拜见二叔一家。”梳洗装扮完毕,林秀君对童明月说道。

    “二叔?”

    “二叔是我爹爹的弟弟,也是唯一的兄弟。我爹这一代,子嗣单薄,二叔也只得了昊哥哥和秀云妹妹这一子一女。……”林秀君慢慢解释道。

    二人一起出了院门,一路之上,林秀君边行边跟童明月说着林家人丁情况,童明月默默记下,心里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正厅之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脸型瘦长,身形消瘦,表情严肃的是童明月的岳父大人陵州知府林尚清,那另一个圆脸肥耳,身宽体胖,眉开眼笑的不消说肯定是二房老爷,林尚清的弟弟,二叔林尚沅。旁边座上,左边一个中年妇女,云鬓盘绕,珠光宝气,应该是林尚沅的夫人秦氏。右边一男一女,一个十【八】九岁,一个十岁出头模样,皆是锦衣华服,男的神色飞扬,女的粉妆玉琢,想必就是那林昊与林秀云兄妹。童明月边和林秀君进得门来,边暗忖着面前几人的身份。

    见二人进来,座上几人齐齐起身相迎。还未待相互介绍,林秀云便道:“这就是我的新姐夫啊,真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与姐姐可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真是羡煞旁人啊。”说着走过来,挽住林秀君的手臂,她年岁不大,打趣的话说起来也是一派娇憨可爱。

    童明月笑说不敢,“能得秀君为妻,才是我三生之幸。”

    林秀君本被打趣的有点羞涩,听他此言,心念微动,朝童明月看去,只见他淡定自若,没有半点故作之态。

    林昊见状,笑着说道:“小妹,你莫要羡慕,待再过两年,哥哥也给你找一位像二妹夫这样俊俏的郎君。”

    “哥~哥!”林秀云被打趣的脸红,娇嗔道。忙不迭跑到秦氏身边,“娘,你看哥哥他又欺负我。”

    众人皆笑了起来,林昊一向说话行事不着调,除了童明月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此时只当他们兄妹俩在玩笑,也不去理她。

    童明月和林秀君与众人拜见一番之后,大家均纷纷落座。

    “大哥,我看亦旻虽年纪不大,说话行事却磊落大方,长得又是如此一表人才,君儿得此夫婿,终身可靠,大哥终于可以放心了。”林尚沅道。

    林尚清点头叹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君儿能嫁得如此夫婿,一苦道长果然说的没错,君儿和旻儿可谓是天作之合。”

    “话说那一苦道长可真是世外高人,下次相见,可要好好相谢。”林秦氏自也是知道这绣球招婿的内情,遂言道。

    “那是自然,对了昊儿,”林尚清点头,又转头对林昊道。

    林昊应声站起身来。

    “旻儿初来陵州,对陵州人生地不熟,你以后带旻儿多出去走动走动,了解了解陵州的风土。”林尚清昨日细问童明月身世之时,知道他初来陵州,遂如此吩咐。

    林昊点头称是。

    童明月起身谢过岳父,又对林昊说道:“如此就有劳大哥了。”

    “好说好说。”林昊嬉皮笑脸的说道,“以后有好事一定叫上你,”一派得意模样。

    童明月笑着谢过。

    原来林昊之父林尚沅乃是陵州巨贾之一。这林尚沅也算是个十分有生意头脑的,又凭着自己哥哥是知府林尚清,在陵州无人敢不给几分面子,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多年来积财积势,人称一霸。而这林昊,也丝毫不逊于其父,只是他不在生意上经营,却是天天在陵州城里惹是生非。青楼画舫,茶馆酒肆,吃酒斗殴,调戏家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却谁都不敢得罪他,人送外号小霸王。林家这一代因只有他这一个男丁,纵容无度,林尚清有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光匆匆,转眼新婚已过了一月。这一个月来,童明月过的甚是快活。变成了童亦旻,童明月有了更大的自由,离了家,也没有人用小姐的那一套来约束她,想看书看书,想逗鸟逗鸟,想出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出去,好不自在。当然童明月也没有在林府白吃白住,她时而跑去跟林尚清讨论几句经史文章,在岳父面前尽尽孝心,林尚清因此对她更加青眼有加;对林秀君也可以算得上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只是每天晚上仍是分床而睡,林秀君对此并没多说什么,童明月也就乐的如此。府里的下人们对这个长得好看又对人温和的新姑爷也一片赞扬之声。

    这不,廊下两个洒扫的丫头边干着活边闲扯起来。

    “姑爷对小姐可真好。”一个丫头道。

    “可不是啊,听小姐房里的抱春说,每天傍晚,姑爷都陪着小姐去后花园散步。”另一个丫头补充道。

    “真的啊?!小姐可真有福气,姑爷这么体贴。”

    “可惜小姐的身子不大好,不然早点添个小少爷,那府里就更热闹了。”

    “你说小姐和姑爷晚上能……”先头那丫头神神秘秘的欲言又止。

    “能什么?”另一个丫头好奇追问道。

    “能行房吗?”那丫头压低声音悄悄在她耳边说道。

    “哎哟,你这个不害臊的小蹄子,真是什么都敢说。”另一个丫头听完红了脸啐道。两人笑语盈盈,完全没注意来人。

    “你们闲的没事,在乱嚼什么舌根子。”突然一声呵斥,两丫头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小姐房里的大丫鬟,赶紧跪倒在地。

    “连碧姐姐,我们不敢了,求姐姐绕了我们吧。”连碧正奉林秀君之命去书房给童明月送桂圆莲子汤,刚好听到了她们方才所言,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遂出言打断。

    “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瞎说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快将这里打扫了,再有下次看我再饶你们!”连碧板起脸来训斥,见两丫头连称不敢再犯,也不再纠缠,轻移莲步往童明月的书房而去。

    见连碧走远,两丫头放松下来,其中一个丫头望着连碧的背影道:“新姑爷刚进门,她那狐狸样就露出来了,以为小姐身体不好,就能轮到她伺候姑爷了?呸。”

    另一个丫头大惊,赶紧制止道:“可别再说这种话了,让人听了去可没好果子吃。”

    “怕什么,已经走远了。小姐,姑爷都待人谦和,她偏偏爱拿乔,真拿自己当半个主子啦。”

    “搞不好小姐真有这个意思呢。”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看着去路,一时无语。

    此时林秀君正在窗前榻上做着针线。她本针线极好,只是近一年来因为生病,便没再碰过,重新拿起,手便觉得有点生了。

    “小姐,何必做的这样急,先歇歇吧。”连朱端着一碗红枣银耳汤过来,她见林秀君额头上已经出了薄汗,担心她累着,开口劝道。

    “不碍的,好久不做,手都生了。”林秀君有点泄气道,做了这小半日她也确实累了,遂放下手中活计端起银耳汤来吃。

    连朱轻笑道:“小姐亲手做的,不管做成什么样,姑爷定是欢喜的。”这段时间以来,连朱瞧着自家姑爷对小姐体贴温柔,心里甚是高兴。

    林秀君被丫鬟打趣也不在意,只淡淡说道:“什么欢喜不欢喜的,只是瞧着天渐渐热了,想给他赶几件薄一点的衣裳备着罢了。”

    “离真正大热还有些时日呢,小姐不必这样急,到时候我跟连碧帮衬着,几日就能赶出来了。”连朱道。

    林秀君微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拿起活计来做。新婚一月,那人对自己怎么样,林秀君心里当然清楚,只是那人对自己越好,她心里的愧意就越多,总想着在别处弥补,这缝制新衣裳的事她便不想假手她人了。

    连朱却当是二人新婚燕尔,正是柔情蜜意之时,自家小姐想亲手给姑爷做衣裳也是自然,识趣的不再言语。

    门外丫鬟来报,大夫来了。

    连朱赶紧迎了出去,因林秀君生病之故,林尚清特意请了大夫每个月过来询诊。

    大夫一番望闻问切过后,说道:“小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面色较之上月好了许多,只需耐心好好静养,勿多思多虑,大好有望。”

    连朱听言大喜,问道:“真的吗?大夫,你的意思是说我家小姐可以痊愈,是吗?”

    大夫哈哈笑道:“是是是,小姐的病本就是思虑过重所致,只要少思少虑,必然会好的。”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连朱连连拜谢诸天神佛。

    林秀君谢过大夫,看连朱高兴的流出了眼泪,笑着说道:“这傻丫头,还不赶紧送大夫出去。”

    连朱边抹眼泪边点头称是。

    林秀君望着二人出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了踪影,只见她秀眉微蹙,缓缓走到窗前榻上,重新拿起刚才缝制的衣服,手摸了摸上面正绣着的一朵兰花,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经过一月来的相处,自己与那人已亲近不少,那人做事随性,待人温和,爹爹又爱重,下人们也喜欢,待自己更是体贴入微,真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夫婿。奈何自己心中总有个白色的影子挥之不去,她想到这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突然想起那日那人非要带自己去花园赏花。

    “夫人,这大好春日,总窝在房里做什么,咱们出去走走吧。”

    “夫君自己去吧,我不惯热闹。”

    “谁说要去热闹地了,我昨日经过花园,看见里面花都开的极好,咱们去转转。”

    “这……。”

    在自己还拿不定注意之时,那人上前牵住自己的手道:“夫人,大夫说你是思虑过重。我觉着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风景。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大好时候,见了遍地琪花瑶草你哪还来得及思虑其他,眼睛都不够用了。”那人说话时语气轻快,黝黑的眸子里闪闪发亮,不禁让人心向往之,自己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

    于是一起去了花园,夕阳下,花园里的花都似被撒上了金粉,绚丽无比,实是美不胜收,自己以前怎么就忽视了这美景呢?边走那人边跟自己说着此花彼花,都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由来,又或者背后有什么故事,听的自己一阵入迷。一边惊奇那人涉猎之广博,一边不自觉的跟着好奇起下一朵花来。记得当时他走到一株芍药旁,摘下一朵,若有所思的道:“比起牡丹,我更喜这芍药。其色不下于牡丹,却不露锋芒,余味更为悠长。”说完,没想到他随手将芍药插到自己发间,并望着自己眉眼含笑道:“好一个国色天香。”那笑容竟比当时闻到的花香更加沁人心脾,自己一阵恍惚,只记得心跳声一下一下如在自己耳边。

    林秀君回想起当时,嘴角勾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