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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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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同时也是阮琉蘅来到丹平城的第三个年头。

    还有两日,她就该嫁人了。

    即便是世家们口中“骄纵轻狂”的夏家,终究也做不出把花轿从环芷小筑抬到元青居这种事,一个月前,她就被安置在夏家位于太平街西巷的一座宅院中,等待夏家的迎亲队伍。

    有荷香姑姑打点,嫁妆和嫁衣都已准备好,带过来的书也有些看不进去,她撩拨着咪咪的爪子,这只已经被养得油光水滑的大猫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酣睡。

    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夏承玄了。

    虽然夏凉还时不时的跑过来送些东西,而且之前也有过公务繁忙的时候,可临到要嫁人,看不到夏哥哥,阮琉蘅便连最爱吃的梅花白糖糕都有些难以下咽。

    “咪咪,你想嫁人吗?”

    咪咪睡着了。

    “要不要我找一只英俊潇洒的男猫咪来陪你?”

    咪咪的尾巴尖轻轻拍打了一下,之后又不动了。

    阮琉蘅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近日有些心神不宁,看到依旧慵懒的咪咪,才有了一些日子如常在流逝的感觉。

    她又捧起手上的书,一直看到天色黄昏,才发现荷香姑姑神色凝重地站在小院中央,仰头看着西方。

    “可有什么不妥?”

    她顺着荷香姑姑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西方落日的余晖,红得诡异,几乎如血,那光芒甚是不详。

    “姑娘安心,司天监已经推算过,未月二十三日前后都是晴天。”荷香姑姑面对阮琉蘅时,笑得依旧温和。

    ……

    可是入了夜,明明该清凉的未月下旬,却意外的燥热起来,风中带着些灼热之感,诡异莫名。

    第二日,天气虽晴朗,却热得让人想打赤膊,结果到了晚上,骤降白霜,一场冰冷。

    睡不着的阮琉蘅终于等到了没走大门,偷偷从墙上跳进来的夏承玄。

    他进了屋子,搓热了有些冰冷的手,才将她搂进怀里。

    “这两日气候不寻常,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司礼监的人推演过,你嫁我的那天,一定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这两天他恐怕很忙碌,甚至今夜来看她,想必也很匆忙,以至于没有通传,而是直接翻墙进来。

    阮琉蘅柔声道:“即便不是风和日丽,也没有关系。”

    他笑了笑,很是撒娇地蹭了蹭她的鬓角,说道:“阿阮说得对,若是天气骤变,也没什么,正好给老天爷看看,我夏承玄,即便是风吹雨打,也要娶了我的阿阮回家。”

    “只可惜气候反常,民众难免惶然,农田水利,都需看紧。”其实比起嫁人,阮琉蘅更是忧心国本。

    夏承玄皱了眉:“自有文官操心,我若是真的去管,他们就敢去御前撞柱子。但是民间动荡在所难免,主君不得民心,早有人想伺机起事。昨日我已经将黑云骑调至丹平城郊,且有五十骑已经入城待命,你放心,他们现在都在护着你呢。”

    “可私兵不得入城……”阮琉蘅一听便觉不妥,她抬起头,看到夏承玄深邃的眼眸时,才咽下了后面的话。

    私兵擅自入城,形同谋逆。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即起身道:“阿阮不必担心,你明日只需乖乖做我的新娘,等着你夏哥哥来迎娶你。”

    阮琉蘅起身为他整理了下衣袍,夏承玄低头看着她一直簪着那支他送的桃花簪,眉眼便温柔起来。

    无论如何,明日的婚礼,一定不会变。

    他等这天,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

    未月二十三日,镇北将军府嫡子夏承玄迎娶孤女阮氏。

    然而天公不作美,当迎娶的队伍到新娘所在的宅院时,便起了大风,身量轻些的孩童几乎能吹到半空,太平街的小摊位都被掀翻在地。

    这是一阵妖风啊……所有人都慌忙跑进建筑物里躲避。

    可迎娶队伍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很多偷偷看热闹的人发现,夏家的迎娶队伍跟其他人家很是不一样,那些队伍中的汉子,竟都是身材壮硕的练武之人。

    而从新娘宅院而出八抬迎亲大轿,在这种恶劣天气下,仍旧四平八稳地走在街上,只是那抬轿的八人浑身甲胄俱全,每一步都发出铠甲的摩擦声,后面负责抬嫁妆的人亦是手脚稳健,训练有素。

    夏承玄并没有像正常新郎官一样穿着大红袍,而是一身银色铠甲,朱红披风在身后招展。他手握一柄长剑,昂首骑马,走在队伍前方。

    丹平城的百姓们,从未见过如此有杀气的迎娶队伍。

    很快,风便停了,丹平城上空已是阴云密布,浓得几乎可以滴下墨水来。

    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

    迎娶队伍已经走在了太平街正中,所有人在雨点中闷声不吭,他们自发地变动阵型,将花轿牢牢护在中央。

    一道闪电突然撕裂天空,瞬间照亮太平街,随后便是几乎震塌天空的雷声。

    然而迎娶队伍中,所有人的眼神漠视地看向前方,没有人恐惧,他们是刀口舔血的武将,除了死亡,什么都不能阻碍他们完成任务。

    夏承玄手中长剑已经出鞘,他知道今日不会好过,无论是丹平城的暗涌,还是这诡异的天气,都让他心情躁郁不安。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哪怕是他调动来的黑云骑,也不能阻挡的事情。

    当一只巨大的黑色魔兽从天空落下,瞬间前太平街正前方的魏国王宫碾得粉碎时,他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敌人,已不是他常识中所能认知的事物。

    而倾盆大雨仍旧未止,天空传来一声嘶吼,夏承玄抬头,发现在空中兴风作浪的,乃是一条黑色的蛟龙。

    更多的兽吼响起,丹平城的城门,在暴雨中,缓缓塌了下去。

    尖叫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慌乱奔窜,只有这支迎亲队伍,仍旧在太平街上,与那已经踏碎宫门的魔兽对垒。

    电闪雷鸣。

    夏承玄压低了身体。

    “儿郎们……”暴雨中,他的声音很轻很细,但黑云骑已听到主将的命令,“跟着我,杀!”

    除了抬花轿的八人,所有人都亮出了兵刃,他们口中呼哨一声,太平街周围瞬间奔出几十匹黑色的骏马,他们翻身而上,追随着夏承玄,向着那巨大的魔兽冲锋!

    剩余八人,自花轿下抽出盾牌长刀,牢牢护住花轿。

    其中一人将一把匕首送进轿中道:“若是我等护卫不利,请夫人自便。”

    阮琉蘅接过那把匕首。

    很奇怪,她只在轿内,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几乎将整个丹平城都容纳进去,每一处尖叫、奔跑、屠杀、鲜血……都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包括带领黑云骑,以及陆续赶到的羽林军,与巨大魔兽搏斗在一起的夏承玄。

    她浑身发抖,却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为逃不过的宿命而难过。

    “我要守护这个世界。”她在弦月之下,对着那剑匣如此说道。

    “夏哥哥,我喜欢你。”她在烟花之下,对着整个丹平城如此说道。

    “夏哥哥,不会出现那样的事的。”她在大磬山日出之前,对着他,如此说道。

    ……

    打开我。

    拥有巨大的力量,拥有一切的答案。

    ……

    不,我不想杀人!

    ……

    耳边传来他的轻语:“……我只能拼命的努力,追风逐日地变强,将我在意的人抱在怀里,哪怕与她一起毁灭,也不能让她做错事。”

    夏承玄!

    阮琉蘅抬眼,她立刻看到那魔兽已经抬起利爪,正向着夏承玄的心窝掏去!

    ……

    夏承玄,你不知道。

    我的心,便是哪怕做错事,也要你活下去!

    我的道,便是哪怕做错事,也要守护这个世界!

    ※※※※※※※※※※※※

    阮琉蘅一身大红嫁衣,从花轿中走出。

    她扬手一招,在嫁妆队伍中的一口漆黑剑匣便随之打开。

    那里面摆放着一柄黑色魔剑,身上不停发出兴奋的嗡鸣。

    魔气包裹了她的身体,而魔剑焰方亦是重回阮琉蘅手中。

    而这一刻,正在丹平城肆虐的魔兽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阮琉蘅所在的太平街。

    “嗷!”那领头的魔兽亦是丢开了爪上的夏承玄,带领所有魔兽一起向阮琉蘅冲去!

    而那红衣新娘,则是在太平街中央,高举起一柄魔剑,她看的却不是魔兽,而是在太平街尽头,手握长剑,同时也看向她的夏承玄。

    “阿玄,我回来了。”她说道。

    当魔剑焰方劈开魔兽的身体,这一方世界也因为无法承受魔尊一剑,从太平街中央开始碎裂。整个世界以丹平城为中心,许多吉光片羽般的事物落下,有人们欢歌笑语,有丹平城每一个人的笑脸,有春天的草坪和秋日的麦田……天空穹顶化为尘埃,所有以灵力和元神构筑成的景色都化为虚无。

    她怎会不知道,这是那个人,用最包容的爱,为她打造的世界,只为了让她找到真正的力量。

    而随着世界的碎裂,夏承玄手中的剑也散发出透明的光彩。

    他的记忆和修为,亦随之回归。

    夏承玄看着身着红色嫁衣的阮琉蘅一剑斩碎空间,带着破茧成蝶的不世风华,傲立于世界中央。

    他伸出手。

    “欢迎回来,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