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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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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梦来。

    侯鬏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下意识的动了动右手,却仿佛被一种力量禁锢。他有些惶急的睁开眼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右手对于一个玉雕师来说代表着什么。侯鬏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这一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练就的手艺不能失去。前路未卜,有一技傍身才能让侯鬏安心。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在这样的时刻,侯鬏居然还有心思分出心神,暗搓搓的嫉妒这双手。

    在玉雕一途中,毫无疑问,侯鬏是有悟性的。但是一双太过纤细的手,一对柔弱如女子的细腕,让他吃了太多的辛苦。手腕无力,手指脆弱,雕刻坚硬的玉石的时候吃一些皮肉之苦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刻出来的线条固然精细,却失之大气清和。

    而眼前这双手,侯鬏仅仅是和他肌肤相处,就能够轻易的感受到他手中蕴含的力量。

    侯鬏沉默的打量着这双手的主人。他观察过,这一双手的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然而中指的第一节指节处却是光滑。侯鬏无法猜测这个人的职业,但是却能够断定,这个男人不是他的同行。

    至于其他,侯鬏还没来得及探究。

    “小九儿,你醒了。”

    打破侯鬏和李斯横之间的沉默气氛的是侯启的声音。随着侯启的推门而入,清甜湿润的米香在空气中逸散。侯鬏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出来,他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眼巴巴的看着侯启,侯鬏望着他手里的小米粥,缓缓的抿了抿唇。

    侯启很少看见弟弟这样的神色,这个少年在他的印象里,多半时候是羞涩腼腆的,也仿佛闭上嘴,就能咽下所有的委屈。而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沉默,但是脸上这样直白的“想要”,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起了逗弄的心思,侯启故意将小米粥放到离侯鬏的病床稍微远些的茶几上,然后无视弟弟可怜巴巴的目光,径自走到床边坐下。

    “好些了么?”随手将侯鬏翘起的一撮呆毛抚平,侯启轻声询问侯鬏如今的状况。他坐的位置选择的其实很是微妙,正好隔绝了侯鬏和李斯横,也正好隔绝了侯鬏和……小米粥。

    侯鬏瘪了瘪嘴,静静的点了点头。少年本来就眉目精致,此刻眉眼低垂,无端的显出了几分委屈。那是一种仿佛被人无端辜负的神情,用在这样的一件小事上,让人啼笑皆非却也止不住心疼。

    那是一种只有爱我者才会体会得到的心疼。

    将温热糯软的小米粥放到侯鬏手里,侯启温声嘱咐“小心烫。”他很清楚,他的弟弟是猫舌头,再怕烫不过了。

    小小的一个保温杯,并不重,侯鬏一只左手也能托的稳稳当当。按照他往日的习惯,此刻早就应该捧起来往嘴里灌了,但是侯启放到他另一只手里的小勺子却让他有些为难。如果侯鬏不想让人发现异样,他自然是应该用勺子小口的吃的,可是他右手此刻却的确是不方便,而且,他也并不是左撇子。

    听说人醒了,侯鬏的主治医师匆匆赶来,侯启自然要去询问一些侯鬏的状况,所以此刻,房里又只剩下了李斯横和侯鬏两人。

    不知道侯启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和侯鬏相处的时候,侯启有意识的削弱了李斯横的存在感。这是一种为人兄长的敏感,下意识的,侯启想要尽量减少或者干脆阻止侯鬏和李斯横的接触。然而,猜测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去印证,于情于理,侯启都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李斯横一直很安静,在侯启和侯鬏的互动过程之中,他始终在一旁端坐着,仿佛和背景融为一体。

    而当侯启走了之后,李斯横倏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步伐稳健的向侯鬏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异常的安稳踏实,皮鞋叩在病房光洁的地面上,发出了铿锵的声响。

    这样的动静让侯鬏蓦然一惊,此刻他正在用左手笨拙的舀起一勺粥,因为不习惯,所以姿态格外的别扭。

    李斯横并不是擅长口舌的人,很多时候,他在做,而从来不说。他将椅子拉到侯鬏的病床前,接过侯鬏手里的勺子和保温杯,从保温杯里舀出一勺小米粥递到侯鬏嘴边。

    李斯横的动作并不娴熟,但是很是强势。侯鬏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嘴,然后,一勺香糯而温度正好的小米粥就会划过他的食道,进入他尚且有些僵硬的身体。五脏六腑升腾起的暖意熨贴肺腑,小米粥的香甜绽放在味蕾。

    虽然并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但是侯鬏也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探究。既然不能计划好之后的每一步,那么就不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走一步看一步。

    就这样,侯鬏和李斯横一个投喂,一个吃,一小保温杯的小米粥很快见底。

    这个时候,已经和医生交谈完毕,侯启走进了侯鬏的病房。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一向温和潋滟的双眼此刻流出的,是一阵冷光。他走了进来,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侯鬏说,但是瞥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李斯横,侯启最终闭上了嘴。

    李斯横并不是粗心的人,很多时候,当过侦察兵的经历让他比常人对周遭的感知更为敏锐。显然看出来侯启侯鬏兄弟二人有话要说,他也便体贴的起身告辞。

    李斯横的举止一丝不错,不过分狎昵,也不似往日冷漠。这样的态度,对待如今的生意伙伴和旧日在自己家借住的孩子,已经足够。

    侯启自然也不愿意失礼,起身将他送出房门,之后才回转。借着这个空档,侯启观察了一下自家弟弟,仿佛要寻找一种证据,印证自己的猜想。

    但是侯鬏一直很是平静,仿佛是一种失血过多之后因为精力不济而引起的呆滞。他只是对方才喂自己粥的男子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就毫无心理压力的躺倒在床上。

    换言之,侯鬏看李斯横的眼神,完全是寻常的路人甲乙一样的样子,让侯启觉得,自己猜测自家弟弟是因为李斯横的那条传得沸沸扬扬的婚讯而自杀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回想起方才医生的话,医生对侯启说,病人是自杀行为,腕间的刀口是自己用利刃划下的,所以,如果病人醒来之后忘记一些事情,很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是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忘记最痛苦的记忆。

    也就是说,侯鬏如今的无动于衷,很可能是选择性失忆的原因。想到这个可能,侯启的心思有些复杂。

    一方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毫无疑问,他的弟弟经历的,是一场暗无天日的暗恋,他心慕李斯横,然后骤闻李斯横的婚讯,一时承受不住而选择了轻生。

    而另一方面,侯启由衷的庆幸,侯鬏已经忘记了前尘和昨日,忘记了那个让他爱而不得的人。可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的弟弟才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有必要陷入最黯然无光的单恋之中。侯启觉得,能够忘记那个人,对侯鬏来说,或许也是一种福祉。

    似乎,侯鬏和李斯横之间,最坏也就这样了,最好,却也就是这样了。

    伸出手揉了揉侯鬏细软的栗子色的头发,侯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弟弟已经忘了曾经的情路曲折,那么,索性,他就不再提起。如果每一次爱情的发生和终结都需要有人买单,那么,他的弟弟显然已经付出过代价了。

    “别揉。”侯鬏脸上并没有鲜明的表情,被侯启一通揉搓的脑袋也并没有移走。但是,在这种情境下,一本正经的说别揉,却不懂得闪躲的孩子,总是会激起人的捉弄的*。

    “噗”的一声笑出声,侯启索性欺身向前,将侯鬏的脑袋抱在怀里狠狠的一通揉搓,兄弟二人很快就闹成了一团。虽然是闹,但是侯鬏很是注意保护自己的右手,侯启又很有分寸的顾及了侯鬏受伤的手腕,倒也相安无事。

    侯启毕竟比侯鬏虚长几年,也比他高上一点,也有力了几分。不多时候,侯启就将侯鬏摁在了床上,一通咯吱他的腋窝。

    “啊……哈,别闹了别闹了,我投降还不成么?”侯鬏在床上左右翻滚着,试图躲避一直在捣乱的手“哥我错了,别闹了哥。”

    侯鬏叫了哥,这仿佛比什么恳求都有效,侯启马上停止了攻势,兄弟二人并排躺在vip病房里的大床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侯启望着天花板,眼中神色不明。而侯鬏闭上了眼睛,其实心绪却万分纠结。

    侯鬏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也不觉得自己有绝佳的判断力,可以从三言两语中揣测出他和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份。事实上,他比许多人要迟钝许多,别人在心里绕一个弯儿就能够想明白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往往还要在心里过上许多遍。

    而那一声“哥”,叫的再自然不过,就仿佛是身体的本能。

    身体本能。

    侯鬏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脊梁发凉。就仿佛是一条漂亮的裤子,别人穿过之后你再穿,这样可能可以接受,但是你穿的时候,别人也在和你穿同一条裤子,这样怎么想就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完好的左手覆上自己的胸口,感觉到手掌下有力的跳动,侯鬏静静体会,不知不觉中,就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旧事,前尘,故人。这具身体的每一件事都纷至沓来,一桩桩,一件件,在侯鬏的脑海中重复上映。那一声“哥”,仅仅就是一把钥匙,解锁了原主的前世今生,也让侯鬏明白,如今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处境。

    侯鬏就这样,倏忽浅眠,而故人旧事,一朝入梦而来。

    侯启见侯鬏睡着,便轻手轻脚的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关上了病房的门。房间暗了下来,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