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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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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虽然还有人伤势未曾痊愈,但为恐夜长梦多,正道众人还是决定启程还回中原。

    大悲寺神僧无尘思虑周全,为免各派同仁尤其是楚逸飞半路遭遇偷袭,愿意先行护送各派同仁安全回到中原,再护送齐云同仁回到齐云门。

    慧音大师深知无尘神僧乃是怕齐天圣剑不慎落入魔道中人之手,对其倍加感激。

    这三天以来,楚逸飞修为被困龙指封印,无法自行疗伤,小兰和东方笑便提出要为他疗伤,慧音大师不便阻挠,只好同意。古长风怕楚逸飞逃走,便以保护齐天圣剑为名,每晚与他同室而居,以防不测。

    一路上出奇的平静,众人很快便到了离雪域最近的繁华都城白城,当晚在城中客栈歇息一宿,第二天继续前行,十天后到达云州城。

    正道众人在此分别,但无不向慧音大师表达了楚逸飞在雪域曾舍命相救的感激之情,希望齐云门能对他从轻发落。诗妍陈青山一龙长老为证明楚逸飞没偷朱雀白虎两大古玉,要跟慧音大师回齐云。星语则陪着大师姐一起前往,两人在云州城与绝尘岛云岚等长老告别。

    小云鹤极想去醉月楼吃他个天昏地暗,奈何众人皆是无心于此,慧音大师更是领着众人投了一家普通客栈,它只好无奈作罢。倒是东方笑,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趟醉月楼,将他的赤玉酒壶灌满了香传天下的美酒醉月清。

    楚逸飞想起养父楚一寒临终说过可以去找逍遥子师叔祖了解身世之谜,又听小兰说逍遥子和酒鬼神僧虽然云游四海,行踪飘忽不定,但去常去醉月楼共谋一醉,便想去醉月楼看看能否有幸遇到他老人家,顺便看看同村的说书老爷爷是否还在那里,奈何此时却已是待罪之身,修为被封,无法瞒天过海地前去查探。想他老人家年岁已高,却依然靠说书为生,漂泊无依,而自己却不能照顾他。想到此处,楚逸飞顿时愧疚无比,但觉对不起桃花村的父老乡亲。

    楚逸飞又想起十年前与碧月等人在云州城共同经历的种种往事,想到十年光阴弹指一挥而过,再回首却已是物是人非,当年曾与自己生死与共的美丽少女,如今早已反目成仇,依然俊美倾城的容颜,则是冷若冰霜,不复当年的笑意如花,想到此处,心中顿时又是一阵感伤。

    碧月一住进客栈,便又将自己锁在了房中,想起往日种种,触景伤情,倍感造化弄人,世事难料,不觉又是泪湿衣裳。

    这些天以来,楚逸飞每每夜不能寐,有时实在太困了,好容易昏昏睡去,没多久却又被恶梦惊醒,梦里仍是当年桃花村惨案的恐怖情景,虽然鬼见愁已死,但这个恶梦却并未跟着他烟消云散,仍旧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古长风跟他同屋而住,楚逸飞不睡,他也不睡,楚逸飞睡了他才睡,但即便睡着了,也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楚逸飞被恶梦惊醒,他则每每被楚逸飞惊醒。更可恶的是,楚逸飞常在惊醒之时,惊恐万状伤心俗绝地喊着碧月的名字。古长风虽心中痛恨得巴不得一掌拍死楚逸飞,但想到齐天圣剑在他身上,就算不在他身上,也必定与他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至少他应当会知道些许齐天圣剑的线索,因此也只好暂时强行忍住胸中的愤怒。

    在云州城这一夜,楚逸飞触景生情,回首往事种种,伤心失眠,竟是直到天亮也没睡着,只怔怔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顶出神,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似的。连日来的伤心抑郁使得他本就苍茫黯淡的脸色又憔悴了几分,加上杂乱的长发,拉碴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就仿佛一个死囚。

    清晨,众人用过早饭,便即启程,楚逸飞却突然向慧音大师恳求道:“慧音师叔,弟子恳请师叔让弟子去醉月楼一趟,看看与弟子同村的一位说书老爷爷,前些日子他还在那里说书。此次回齐云,弟子生死未卜,若再不去看他,只怕日后便再无机会了。还请师叔恩准,弟子老家桃花村的幸存者便只剩小兰和那那位老爷爷了。”

    众人闻言,无不心生恻隐之情。小兰却是忍不住眼眶湿润了。碧月早已难过了一夜,此时青天白日大厅广众,她则又是一脸的漠然。

    慧音听他情辞恳切,不像另有阴谋,略一寻思,想到他修为早已被封印,不过是去醉月楼看一看,量他在自己和众高手眼皮底下也绝计无法逃脱,便点头同意了。

    醉月楼乃云州城甚至是整个神州最高的酒楼,无论在云州城的哪个角落,只要一抬头均可看见。

    众人跟着楚逸飞穿街过巷,曲曲折折地向醉月楼走去。

    醉月楼依然鹤立鸡群,傲立云州,十年的风雨似乎一点也未曾折损它的风华,看起来还是当年楚逸飞初次所见时的模样。

    醉月楼的看家美酒醉月清还是那么香,不对,应该说是比当年更香了,远远地便已随风飘至,令人沉醉。

    楚逸飞在醉月楼前痴痴地看了许多,这才走了进去,小兰和古长风跟着他,余人则在楼外等候,也不进店。

    云州城民眼见十八罗汉个个金身如漆,叹为观止,无数人尾随而来,里三圈外三圈,早醉月楼外的宽阔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除了罗汉,百姓们自也不会忘了欣赏诗妍碧月等绝世女子,只奇怪为何她们一个个看起来像是死了爹娘一样,纷纷小声议论。

    伙计见到楚逸飞二人,忙上前招呼,楚逸飞淡淡道:“我们来找个人,看看就走,你忙你的去吧。”

    伙计忙道:“好咧,客官请便。”

    楚逸飞脸色苍茫浓郁,心情却极其复杂,他在醉月楼一楼逛了两遍也没见到说书老人。九层的醉月楼,以一楼为最大,食客也大多是些黎民百姓,对仙侠传奇等事充满好奇,因此说书老人平时便在此处说书赚点银两度日。

    楚逸飞明知二楼以上多是些修真炼道之士常来常往之地,说书老人绝不会在上面说书,但他还是忍不住将所有楼层逛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失望难过之余又忙下楼向询问掌柜。

    小兰同样是愁眉紧锁,忧心如焚。

    醉月楼的掌柜是个中年人,云州城有名的酒鬼,三天之中倒有两天是醉的,他那个著名的大酒肚就是这么喝出来的,别看他是个醉鬼,但偏偏就是能举重若轻地将整个醉月楼掌管得井井有条,依然将醉月清酿得香满天下。

    掌柜的听楚逸飞问起说书老人,微微一怔,皱眉道:“你说说书老人啊,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在我们这说书了啊,我们也奇怪他倒底去哪了呢?”

    楚逸飞心中一痛,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忍不住猜想老爷爷年纪那么大了,该不会是——楚逸飞不敢往下想,忙打住念头,对掌柜道:“谢谢掌柜。”说着又拿出了随身带的银子,递给掌柜,抑制着声音中的悲痛,道:“掌柜的,在下是说书老人的孙子,不幸父母双亡,本与爷爷相依为命,但为报父母之仇,便开始修真炼道,从此漂泊不定,不能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我爷爷又是个坐不住的人,几年也不回家一趟,因此我们爷孙俩常年聚少离多,在下如此不孝,着实惭愧,这些银子还请掌柜的在他老人家下次再来之时转交给他,在下感恩不尽。”说着弯下腰去连拜了三拜,又从中拿出了一百两银子酬谢掌柜。

    掌柜的满口答应,又连连摆手,说是举手之劳,实在不必如此,“难得少侠信得过醉月楼和老朽,老朽一定帮少侠办到,至于这酬银在下是万万不敢收的,到时必定一并转交说书老人——”他话没说完,楚逸飞便走出去了。

    小兰自从楚逸飞告诉她说书老爷爷尚在人世,便极想着见他一面,谁知如今他老人家却是下落不明,而小飞哥哥又在交待后事般地嘱托掌柜的转交银两,顿时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楚逸飞深知小兰为何伤心哭泣,但想到自己无力改变命运,无力改变这一切,一时心中酸痛难耐,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之言。只有轻轻拍着她的头,努力挤出笑容,对她微微一笑,便向慧音大师等人走去,在她面前停步,恭敬道:“慧音师叔,弟子最后再跟东方师兄和小宝师兄讲几句话。”

    慧音大师目光如炬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

    楚逸飞走到东方笑和小宝面前,对两人微微一笑,随即郑重道:“东方师兄,小宝师兄,此次回去齐云,若是师弟有什么不测,恳请二位师兄多多照顾小兰。”在齐云门,除了碧月之外,楚逸飞便与东方笑小宝二人相交最厚,何况大恩不言谢,因此反倒没跟两人行礼客套,说完便径直向齐云门所在的方向走去。

    楚逸飞漠然越众而过,但见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庞近在咫尺,对他指指点点,猜测议论不停,却偏偏又觉得他们如此遥远,如此陌生,仿佛自己竟是个孤魂野鬼,跟阳世的他们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隔膜,他们可以看到他,而他却感觉不到他们,一个人孤孤单单,漠无知觉地走着。

    他再次体会到了热闹中的孤独,繁华中的凄凉,绝望中的无助,心知有些事,是没有人能够帮你的,有些路,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走,哪怕是爱你的人,也无法帮你代替你。楚逸飞顿觉人生荒凉悲苦,几无欢乐可言,但偏偏心中却无半点怨怪之意,反倒愈加难以割舍那份长久以来的眷恋。

    是的,这有点矛盾,而这矛盾,正是智慧和幸福的代价。

    东方笑和小宝连连点头,满脸尽是凄然之色。两人本想说些安慰和回齐云门之后一定向掌门真人求情,请他对楚逸飞网开一面,再给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等等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碧月虽然仍旧一脸漠然,但此时却早已别转头去,似乎不敢再看下去,深怕自己情难自禁,会当众落泪似的。

    诗妍冷若冰霜,怔怔地看着,听着,两眼无神,仿佛已经难过得无力再悲伤了。

    小兰听了楚逸飞的话,眼见此情此景,登时痛上加痛,一时伤心过度,竟是昏了过去。

    云州城外的官道上,慧音大师一行人,一个个祭出法宝,破空而去。

    离他们不远处的树林中,说书老人一直神情萧索而漠然地注视地众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化作道道流光,消失在远空。

    最后,说书老人身影一闪,如电似风般消失在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