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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心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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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环佩叮当,行动如风拂柳,身后一群宫婢环侍,驻足于景福宫外。早有机灵的小太监报进宫去:“淑妃娘娘到!”

    宫内的佳人缓缓转过头来,正是柳贵妃。她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经》,揉了揉眉尖:“有请!”

    淑妃的笑声充斥了整座景福宫:“呵呵,姐姐好!妹妹这厢有礼了!姐姐看的什么书?可愿给妹妹指教几分?”

    柳贵妃摆弄着《茶经》,打开又合上:“妹妹是极聪慧的人,哪需姐姐提点。”

    淑妃嘻嘻一笑,慢抬双眼,看着景福宫内摆设以及一众宫人。

    淑妃缓缓走动,啧啧称叹:“这景福宫厅堂华美,装饰典雅,果然是宫中一处极好的地方……嗯,这里当差的人也是极懂事的,姐姐只管在这里好好住着,替妹妹照管着些!”说毕,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柳贵妃脸色骤变:“妹妹说笑便说笑,怎么当着主人的面便想入主景福宫了么?是否太僭越了些?!流云,送客!流……”忽然醒悟,立时停了口。

    淑妃却听得真,越发哂笑起来:“呵呵!姐姐这般聪明的人,果然连调教出来的侍婢也是极聪明的,竟不肯留在这宫里帮衬主子,自己奔了个出路攀上了年轻英俊的王爷,便把主子舍下了,哈哈,哈哈哈!”

    柳贵妃脸色一端,口气多了淡然:“妹妹说得是,想来妹妹身边的人都是极妥帖的,每个人都是妹妹的心腹之士,竟可为妹妹舍命呢!就比如那个银红……”

    淑妃脸色变幻:“银红?银红怎么啦?!你,你什么意思?”

    柳贵妃端起茶盅,用茶碗盖撇开了浮沫:“妹妹,你贵为淑妃,该懂得礼数,好歹姐姐也痴长你几岁,贵妃品级又在淑妃品级之上,妹妹该怎么称呼姐姐呢?那个‘你’字,是该淑妃说出口的么?”

    淑妃拂袖而起:“倒是劳烦姐姐教训了,银红是我自家陪嫁进来的丫头,不用姐姐替我操心!告辞!”

    “不送!”

    望着淑妃远去的背影,柳贵妃凝望天际,轻叹了一声:“流云,我放你出宫去,是对,还是错呢?”

    淑妃回到自己房内,猛然转身,怒视身周的众婢女:“银红,银红那贱婢哪里去了?!”

    周围几个婢女齐齐躬身:“回娘娘的话,银红姑娘说,她今日头晕,在房里歇息呢。”

    淑妃一声冷笑:“好个宫奴!竟要我这主子上她房里见她不成?!把她带了来!”

    早有太监去传,少顷,便见一个身材袅娜的宫女急匆匆步入房中,在莲花纹的地毯上直身一跪,唇角微微上弯:“娘娘,银红来了,娘娘有何吩咐?”

    从银红一走进屋内,淑妃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此刻轻轻吐了口气:“呼!竟是我疏忽了……这等修眉俊眼,可不是个小妖精么!”

    银红身子一抖:“娘娘您说什么?奴婢不懂……”

    淑妃起身,围着银红缓缓踱步绕圈,银红的身子越伏越低,最后几乎跪爬在地。淑妃伸颈,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猛地一瞪眼,眼中似要滴出血来:“是皇上最爱的龙涎香!”

    银红体若筛糠:“淑妃娘娘饶命!银红,银红再也不敢了!念在银红侍奉您多年的份儿上,饶了银红这一回吧!!”

    淑妃切齿冷笑:“饶了这一回?!你以为还有几回?!来呀,给我拖出去乱棒打死!”

    银红被两名太监架住,一时她也急了,大声道:“娘娘!奴婢也是万岁爷宠幸过的人,若是万岁爷忽然想起奴婢,招我前去服侍,娘娘您却交不出人来,却又怎么着?!”

    淑妃轻轻抄起茶几上一柄金丝缠把,做成龙凤纹的小剪刀,轻笑着走向银红。银红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血色离开了嘴唇:“娘娘,娘娘您要做什么?!”

    淑妃:“银红,枉你服侍我这么多年,竟不知道我生平最恨别人威胁我么?!这样不懂事的奴婢,我留你何用?”

    银红额头渗汗,看着淑妃手里闪着寒光的剪子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终于受不住,大喊一声,闭上了眼使劲别过头。

    淑妃讥诮的笑声响起,如美玉般明净的手越过了银红的面颊,扯下她鬓边一缕长发,嚓的轻响,发丝轻轻飘落。

    淑妃:“哈哈哈……这会子知道害怕了?!之前是不是只顾得意了呢?!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啧啧啧,哪还有半分美人的模样!”

    银红脸色灰败,脸上涕泪纵横,发丝凌乱,身下蓦然蔓延开一股熏鼻的味道——她竟吓得尿了。

    淑妃将她的长发挽在手中,只觉心情大好,冲两名太监摆摆手:“罢了,暂时不处置她,让她屏风后看一出好戏!”

    盯了一眼脚下的毯子,淑妃拂袖走开:“将毯子撤了!那个贱婢碰过的东西,统统收拾出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呜!长长的号角伸向天空,低沉的鸣叫似要撼动魂魄。扑拉拉!各色旌旗招展,其中一幅长达两丈,蓝底波浪纹,绣着大大的黄色“澜珊”字样,引领着一众异域装扮的男男女女迈进皇宫正门。

    为首一人高挺俊美,蓝眼高鼻,头发微微卷曲,正是沐梭沙。他身后一众男女侍从,各自捧了一个巨型的盘子,上面堆满金银珠宝,阳光下灼灼放光,十分引人。

    又有一支六人小乐队,手中乐器奏鸣,且不断在沐梭沙前进的路径上洒下花瓣。

    一片欢腾中,沐梭沙终于进得殿中,只见满朝文武均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端的是严肃拘谨。

    沐梭沙笑着将手指树在唇边,提示身后众人安静。他自己上前一步,冲着殿上那个着五爪金龙袍,头戴冠冕,十分威严的男子屈膝跪下:“澜珊国王子沐梭沙拜见天都国皇帝!祝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身后众人应声同时跪倒,同样口称万岁。

    皇帝看着殿下众人,微微点头:“沐梭沙王子远道而来,舟船劳顿,平身赐座吧!”

    有太监上前布凳让沐梭沙坐下。

    皇帝瞥了瞥沐梭沙一众人带来的礼品,捋须:“澜珊国的国君有心了,这些奇珍异宝,无一不是世间珍品,天都国与澜珊国尚未正式建交,倒是有些受之有愧了!”

    沐梭沙一笑,目光明亮:“皇帝陛下,沐梭沙此来天都,除代表澜珊国与天都国交好之外,还有事相求!”

    皇帝颔首:“王子果然是位爽快人,有何见教,不妨说来一听!”

    沐梭沙:“我要在天都国找到一个自己极中意的女子,来做我的终身伴侣!”

    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微带讥笑的议论声,有大臣故意放大音量:“果然是蛮荒来人,这等话语竟可脱口而出!”“正是,真真的笑人!”

    沐梭沙湛蓝的眼睛向四周一转,眼神中带有不解:“这是人生大事,有什么可扭捏的?!莫非诸位议论我的大臣们,都不成亲,也不想让自家孩子拥有这样的人生至乐么?”

    皇帝在座上,身子竟是震了震:“……你,也算王室中人,对自己的婚事,倒是这般洒脱么?”

    沐梭沙:“我国有一个智人,说过一句话:人生犹如漫长而不可复追的旅行,选对伴侣,这一路才不孤独。但如若伴侣太多,便不是幸事,是祸事了!所以,沐梭沙一生,只求心中最爱最疼惜的那一人!”

    皇帝听到此言,沉吟半晌,方淡淡道:“罢了,一个异族王子,竟给朕上了一课!那么,不知王子为何选定天都国来寻你的意中人呢?”

    沐梭沙一笑,从袖管里抽出一张薄薄的黄绫纸:“只因我国的巫王,算定我的新娘在天都国,生辰八字尽在此处,请陛下恩准照此生辰寻找我的新娘!”

    皇帝示意内侍接下黄绫纸:“好!朕准王子所求!明日起,便在皇城布下皇榜,公布沐梭沙王子所寻女子的生辰八字,凡符合条件者,带入皇宫,由皇后陪同沐梭沙王子进行挑选。”思索片刻,又补充:“凡沐梭沙王子选中之女,无论身份、来历,均可加封为天都国公主!”

    淑妃房中,一缕檀香绕鼻而走。地毯已经撤换,房内除了香味再无其他。一盆火炭将房中温度提升,淑妃已换小衫,轻薄质地,微微透出胸前水红绫罗裹胸。

    淑妃缓缓踱到美人榻前坐下,面前是一张四尺长、两尺宽的一幅绣品,绷在绣架上,鸳鸯戏水图方绣完一半。淑妃接过宫女递来的穿好针、配好色的绣线,轻柔地绣了起来。

    方绣了几针,便听门外宣:“皇上驾到!”

    淑妃抿了抿长发,在绣品前跪倒:“臣妾惶恐,不知皇上今夜驾到,未曾正装,皇上恕罪!”

    皇上厚重的身躯已在门外,肚子则已经进房,笑声爽朗:“哈哈哈!小美人,万岁爷爱的就是你衣衫不整的样子!”

    淑妃娇柔:“皇上,您又来调笑人家了,人家不依了!”

    皇上大踏步进到屋内,早有侍女将他的斗篷移除:“哎呀,淑妃清减了,朕这几日忙于国事,对爱妃有些疏忽,爱妃没有责怪朕吧?还不快起来!”

    淑妃起身,眸间水波荡漾:“皇上,臣妾今日心里不大好受……”

    皇帝上前挽住淑妃的手:“怎么啦?有不开心的事,跟朕说说!朕定为爱妃排忧解难!”

    淑妃将柔软的身体挨过去,左手自袖筒内取出一卷发丝:“皇上,臣妾也不知自己对属下是不是有不够宽厚的地方,您瞧,这是臣妾的侍婢银红,她不知为何,只留下一卷发丝、一封书信便偷偷出宫去了!”

    皇帝听到“银红”二字,身子猛地一震。

    “她留下发丝和书信?”淑妃用胸部蹭擦着皇帝的手臂,腻声:“正是呢,皇上您说说,是臣妾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她才要这样离去吗?”

    皇帝把在淑妃肩头的手轻轻松开,声音也极轻:“将她的信拿来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