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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带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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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杰斯的手按在她的双肩上,缓缓俯身,他的鼻尖对准她的鼻尖,两张脸靠得越来越近。

    极致危险的距离。

    杰奎琳昨日的警告言犹在耳,白薇的寒毛根根竖起。

    她撑住他的胸膛,极力拉开距离,冷冷地问:“您想要干嘛,罗杰斯先生?”

    “不干嘛,只是想问问,”罗杰斯拾起她额边一缕碎发把玩,轻浮地问,“你刚刚和布莱洛克出去很开心?”

    白薇瞪视他片刻,缓缓地居然笑了,挑衅道:“罗杰斯先生,你这样提问,我会误会你喜欢我。”

    罗杰斯神色自如,朝她眨眨眼,贴近她的耳际轻轻吹气:“为什么不呢?”他大概很清楚自己这双蓝色的眼睛深邃迷人,像盛满星光的大海,对女性吸引力十足,所以毫不吝惜地到处放电。

    可惜白薇却是一个绝缘体,对他的勾/引无动于衷:“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不客气了。”

    “什么叫不客……呃!”

    罗杰斯英俊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扭曲,他低头看了一眼踩在自己右脚上的那只高跟鞋,六公分高度,不算高,但鞋子的主人毫不客气地用鞋跟在他脚上狠狠碾压数下,那种痛感就非常之清晰了。

    “这就叫不客气。”白薇在鞋跟上用狠劲,面色不改,依然微笑。

    不管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可不想变成第二个杰奎琳。被人骗得团团转的感觉绝不会好。

    罗杰斯瞪着她片刻,居然也笑了:“很好。”

    意外的,他松开了禁锢她的双臂,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从容解释:“我希望你在面对布莱洛克——或者是其他男医生的追求时也能有这份果决的魄力,我不喜欢我的助手在紧张的工作期间还要分心到男人身上。”

    白薇淡淡到:“所以……您出卖了半天色相……其实……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罗杰斯厚脸皮地点头:“是的,虽然用的方法有点偏激,但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加牢固地记住这个要求,所以……”

    脚下持续的痛楚提醒他这个女人有多狠,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从容优雅,罗杰斯摸了摸鼻子,指指脚下,苦笑一声:“所以你现在能放开我的脚吗?我为我刚刚的冒昧郑重道歉。”

    “当然。但是在这之前,我要纠正你的话,布莱洛克医生没有追求我。”

    “哦,是吗?”罗杰斯注视着她的眼睛,十分古怪地笑了一下:“或许是吧。”

    白薇并不喜欢他这样的笑容,反唇相讥:“我很好奇,您为什么这么关心布莱洛克医生的情感问题,您是gay?”

    我是gay?!

    罗杰斯沉默无语地望着她。

    半晌,他方才缓缓道:“带刺的玫瑰。”

    “哦?您在说我?”

    罗杰斯耸耸肩,仿佛很失望惋惜的样子:“带刺的玫瑰不好摘。”说完,他优哉游哉地拿走她手里的饭盒,咬着三明治继续埋头于他的心脏造影论文。

    白薇看了他的背影两秒。

    现在她更加相信杰奎琳的话了,她的这位上级医师虽然很会花言巧语,但大概除了医学其他什么都不感兴趣。

    还未等到罗杰斯的论文发表,霍普金斯就新收治了一个小病人,11岁的男孩查理,先天性心脏病,但具体病因难以确诊。

    那天轮值正好到白薇查房,住院的病人来来去去,有新客也有老熟人,她习惯在最短时间内认全,所以这个新来的小男孩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小男孩有一头浅棕色的短发,碧绿的眼睛亮亮的、大大的,嘴巴很甜,看见白薇进来,他很高兴地打招呼:“姐姐早上好!你是查房的医生吗?我是查理!你好,姐姐长得真漂亮!”

    如果不是他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肤色苍白,嘴唇微紫,旁边是随时待命的吸氧机,白薇会觉得他是一个非常阳光开朗的健康孩子。

    “我住过好多次院了,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约翰·霍普金斯,感觉挺新鲜的,”查理小口小口地喝掉妈妈递过来的牛奶,然后继续拉着白薇说话,“他们说我是先心病,却没人敢肯定我的心脏到底哪里有毛病,真没劲。”查理摊摊手,少年老成地叹口气:“那些医生拿听诊器在我胸口忙来忙去,最后怎么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好笨。”

    白薇笑着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她的听诊器:“那查理让我也听听好吗?”

    查理很大方:“听吧听吧,不过你得答应听完后要陪我聊会天。”

    白薇微笑着俯身下来。

    熟悉的心脏杂音透过听诊器传出,这声音不仅仅是她的医生实习中的一部分,更是曾经伴随她二十年人生的一部分,不同病人的心脏杂音是有区别的。

    上一世,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因为觉得好玩,曾经拿着听诊器逛遍心脏外科的整层住院部,把每一个住院病人的心脏杂音都听了个遍,缠着心内科医生询问不同病症之间的心脏杂音区别,反复比较,并且乐此不疲。

    卧病在床的日子是很无聊的。因为她是个孩子,几乎住院部的所有病人都乐意让她听诊,权当陪她玩,大家都喜欢时不时逗弄她。

    但是她很清楚,或许今天给她糖吃、给他讲故事的老爷爷,明天就不在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病床,很快又会有新的病人住进来。

    生命无常,她很小就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还记得,当时的主任医师看见她认真听诊的样子,曾经好笑地摸摸她的头,和她玩笑一般地说:“薇薇以后治好了病,就去读医学,以后来我们医院当心脏外科医生吧。”

    “好!”她记得自己当时回答得十分响亮。

    可惜上一世没能做到。

    仔细检查过后,白薇就明白了,查理的心脏杂音不是十分典型,病理特征也不明显,可以和好几种心脏畸形的症状匹配对应。

    难怪确诊困难。

    “姐姐,你听出来了吗?”查理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白薇笑着摸摸他的头,含糊地回答:“也许吧。”

    查房完毕,回头她就去找了布莱洛克,小查理是布莱洛克负责的病人。

    “查理确诊了吗?”

    她单刀直入的一句问话,让埋头写东西的布莱洛克微微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房间隔缺损。”

    闻言,白薇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认为是动脉导管未闭。”

    “嗤。”旁边忽然有人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怪响。

    “费雷尔医师,您对我的诊断有不同看法吗?”白薇礼貌地问,发出嗤笑声的是心外科的另一位主治,四十多岁的费雷尔先生,此次此刻他正好在。

    费雷尔永远苍白如死人的脸庞上射出鹰隼一样的光,他冷冷一笑:“我没有看过那个孩子,也就没有发言权。不过一个新人妄图随意干扰主治医师的判断,也是很讨厌的。”

    “您对我的人有意见吗,费雷尔?”罗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朝费雷尔懒洋洋地笑了笑。

    费雷尔收敛了那锐利的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太多了。”

    他说完就很快离开了,布莱洛克开口安慰白薇:“费雷尔先生只是看法比较保守,并不是针对你。”

    白薇摊摊手,表示并不在意。她早听说费雷尔是个对新人十分严苛的医师,看起来他偏见很重,但是被他带出来的住院医师却都十分优秀,无论是诊断还是做手术的手法都严谨精湛。

    布莱洛克朝她笑笑:“我们还是继续回到刚刚那个问题吧,查理的症状并不是很像……抱歉,我还是坚持我的诊断。”

    费雷尔说得没错,白薇才来医院多久?布莱洛克又在医院待了多久,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去相信一个初级住院医师。

    白薇寸步不让:“抱歉,我也坚持我的诊断。”

    “如果真是动脉导管未闭,那可是好事啊布莱洛克,”顿了顿,罗杰斯说了一个名词:“结扎。”

    布莱洛克的眼睛微微睁大,呼吸急促起来。

    他激动了。

    动脉导管未闭,那么结扎中断其血流就好了。

    可是目前世界上没人研究出完美的结扎方法。

    恰好,在罗杰斯的建议下,布莱洛克一直在做此类动物实验,

    “但那只是设想,我们只在狗身上做过,”布莱洛克生硬地拒绝,“我坚持查理是房间隔缺损。”

    或许看起来只是两个不同的诊断结果,但这会注定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房间隔缺损需要打开心脏缝合,心脏和其他器官不同,它是血液泵力机,一旦打开,大量鲜血会立即飙出来,病人立死无疑。人都挂了,还做什么手术?

    但是动脉导管未闭却不需要开心。

    而且更巧的是,布莱洛克一直在研究动脉导管未闭的结扎方法。

    年纪小的孩子是非常合适的选择,因为他们的心脏损伤不很严重。因此,如果手术成功,这就是世界上第一例动脉导管未闭结扎,意义重大。

    布莱洛克口上虽然拒绝,但是心里却抵御不了这个诱惑。面对白薇和罗杰斯两人的注视,一向稳重镇定的布莱洛克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在激动,也在犹豫:“但我不能确诊,万一他并不是……”

    “那就不要做了。”

    “可以试试心脏造影。”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分别来自白薇和罗杰斯。

    白薇看了一眼他们二人,在心底叹息一声,129年的医学发展太有限,尤其是对心脏的研究,因此医生有很多创造历史的机会,但同样也可能带走许多条人命。

    所以她投反对票:“布莱洛克,如果你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就不要拿一个孩子的命冒险。”

    “这种手术,哪个医生敢打包票?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试一试。”罗杰斯冷笑一声:“海伦,你害怕小查理死去?可是你该清楚,无论是房间隔缺损还是动脉导管未闭,都会让他活不过18,死亡只是早晚的事,如果试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也可能让他立即死去。”白薇反驳。

    两人瞪着对方,一时剑拔弩张。

    无奈的布莱洛克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有点头大。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僵局。

    布莱洛克望向门外,脸色一变。

    门口站着一身病号服的小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