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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锲而不舍地使劲挣扎了几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若有所思的眼神幽沉上几分，忽然盯住了扶衍。扶衍正吃得风生水起，冷不丁被他这般威严森冷的目光一凝，浑身一颤，没种地将荔枝放回了果盘。
“壮士！昨天不小心到你这儿，吃了你的睡了你的。你就先当是江湖救急，有机会我会还你的。今天就此别过吧！”
走了几步，发现头发因为刚才的拉扯卸了下来。周遭看了看，没找到自己的发带。又看了一圈，扶衍咬了咬牙走上前去。
“壮士。江湖救急江湖救急。”扶衍卖力踮起脚尖，摘下了朱棣束发的玉冠。她心虚地背对着朱棣整理完毕。
朱棣启了启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扶衍不管他，凝神开启了知微视镜，有了体力，脑海中一下清楚了许多。朱允炆就在几里外，只是两人长得太像，没看清楚，一头栽错了地方。
扶衍十指结印，一缕金光萦绕，眼看就要离开。朱棣不知怎么这么快挣脱了束缚，他有些急切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师姐或师妹？”
扶衍莫名其妙，也没理他，眼前一阵模糊。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满是绚烂的蜀葵和垂丝海棠。姹紫嫣红，馨香袭人。细碎的花瓣几乎将她埋在花海。
“衍衍。”
听到朱允炆叫自己的名字，扶衍差点下意识地直接回应。转念一想，自己刚到，他应该不知道。那应该是在自言自语。扶衍心思一动，舒舒服服躺着，干脆听听他背地里会说些什么。
透过丛丛簇簇的花团，粉紫色的暗影中，朱允炆一张脸洁如白玉。眼底是潋滟透亮的曜黑。
“衍衍，我知道你听不见。”
扶衍得意又自在地将手枕在头下，笑着微微摇头。香风拂面，真舒服啊……
朱允炆顿了顿，似乎有些难言，他忽然垂眸一笑，又似乎有些无奈。
“衍衍。你今天开心吗？我不在，有没有受委屈？”
花丛簌簌，只有风声回荡。
朱允炆叹了口气。“算了。受了委屈你也不会跟我说。以前总喜欢找我替你出头，跟别人算完账，你总说我喜欢逞威风。其实我是怕你受委屈受得紧了，会就这么逃了。你法术那么厉害，我该去哪儿找你呢？”
“衍衍。我想你了。你有没有偶尔也想起我？成亲的事，终究是我愧对你。每次对上你的眼睛，我都有些底气不足。我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准打扰你，终究……终究无法实现。父皇当初请你给我做师傅，想让你变成没有弱点的人，他定是没料到，你最终却变成了我一击即中的缺口……衍衍，现在能见到你就好了。”
扶衍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向神经大条，又觉得朱允炆是小孩子脾气，所以才把自己当成钟意的。后来他再未提过，扶衍便以为他果真一时玩笑，庆幸自己没被他搅得动了心思。他跟吕澜意成亲后，有意无意对扶衍冷落了许久，害得她偷偷黯然了好多天。
没人的时候，朱允炆心中竟是这样想的么？
扶衍眨了眨发酸的眼睛，从花丛里坐起来。微微一偏头，正与朱允炆四目相对。朱允炆一下子没了声音。
扶衍忽然怯场了，低头蹂躏着一朵蜀葵说：“我……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你说什么了吗？我没听见。”扶衍一紧张，智商骤然降到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招数用得这样烂还是第一次。
朱允炆沉默半晌，突然起身，一把将扶衍拎了起来。“知不知道这是战场？四处都是敌人，万一遇到蒙古人怎么办？！”朱允炆冷着脸说。
扶衍拼命与朱允炆拎着她的那只手较劲，边挣扎边说：“是你说我马上出现就好了的！”
朱允炆轻咳一声，接着面色不善地说：“扶衍，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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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收拾，朱允炆却准备了满满一桌菜肴。扶衍美美饱餐一顿，舒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手里还攥着两颗橙黄橙黄的橘子。扶衍最善对朱允炆察言观色，当下一考究，这厮目前心情不错。于是她决定捋一捋老虎胡须。
“这就是你说的”收拾“啊？早知道就早点让你“收拾”我了，以后要经常收拾我哦！”
朱允炆不理她的挑衅，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吗？”
扶衍惬意地眯着眼，剥了一颗橘子，先塞一瓣到朱允炆嘴里。朱允炆躲了躲，最后用樱红的薄唇咬住了橘子。
趁着他吃橘子，扶衍立刻解释道：“我来这儿可不是心血来潮，你也知道我俩素来都是稳重的人。”说完后半句心虚地看了朱允炆一眼。朱允炆却一脸自在，显然很是认同。
看朱允炆拿了另一颗橘子专心在剥。扶衍接着说：“几日前我卜了一卦，紫微星夜耀金星。长此下去，大明军的龙气会损耗亏空，到时必然不好挽救。我既受了懿文太子所托，一定要保你安全。这才来了。”
朱允炆将剥好的橘子塞给扶衍。“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军中的事不用你操心。休息完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朱允炆语气突然变得清冷，扶衍对他善变的情绪一筹莫展。只好低头一瓣一瓣吃着橘子。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朱允炆不理她，别说揪奸细，就算留下来都是问题。想到此，扶衍忽然有了办法，既然他这么担心她的安危，那就只好以毒攻毒了。
扶衍微微酝酿了一下情绪，抬眼已是泪眼迷离。“允炆。这次来的路上好危险。”朱允炆看过来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迷路了。找错了地方，见到好多陌生人，混得可惨了。”扶衍捡重要的说了，当然不能提及“美男子”的事。
“怎么？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朱允炆的声音有些紧张。
扶衍连连摇头。“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就是……就是饿得有些惨。”
朱允炆瞪了扶衍半天，“活该。”
好吧……扶衍只好使出自己的必杀绝迹。她拉着朱允炆的胳膊使劲摇。“我都是为了你啊！真的很危险，差点就……”扶衍想了一下措辞，不好意思说差点就饿死了。“就见不到你了！”
朱允炆闻言，终于肯低头看她。他默默拉住扶衍的手，大拇指在她食指上来回摩挲。这是朱允炆为数不多的习惯，每次心软原谅扶衍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还饿么？”朱允炆问道。
朱允炆终于不生气了！
“不饿！”扶衍乖巧地笑起来。对付朱允炆，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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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允炆的帐篷里一口气睡到傍晚，外面一阵喧闹，盔甲撞击的声音嚯嚯入耳。扶衍好奇地往帐外走去。
外面的阵仗让扶衍一下子怔住了。
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外面……
扶衍很没骨气地想要立刻退回帐篷，又想到这是朱允炆的帐篷。这么暧昧地进进出出，着实更加不妥。
朱允炆正背对着帐篷和一个高挑的男子说话，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到扶衍微微一惊，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四叔。这是父王给我请的师傅。”朱允炆对他身边的男人说。
扶衍这才抬头飞快地看了男人一眼，顿时再次被shock了……他……他不是早上被她恶整的人吗？！他竟然是朱允炆的四叔！那他就是燕王朱棣！
扶衍惊呆在原地，默默消化着这个事实。
朱棣面无表情，只淡淡扫了扶衍一眼，没再说话。
朱允炆又轻咳了一声，“衍衍。进去把鞋子穿好。”
“啊？”扶衍低头，刚才迷迷糊糊起身，随便趿着鞋子走了出来，头发也没束，在这军纪铁血严肃的军营中，俨然一副轻浮女子的扮相。
好丢人……她好歹是帝贤族的继承人。没有脚踏七彩云朵，威风八面登场地登场就算了。连成为朱允炆身后神秘而优雅的幕后策划者这个念头也全面粉碎，随风飘荡了……
扶衍默默进了帐篷，羞愧中不知是不是感觉错了，似乎有双凌厉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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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在他的主帐旁边特意搭了一间小帐，扶衍当晚就住了进去。但还是为白天的事郁闷了好几天。朱允炆一遍遍地做思想工作都没用。
不过只过了几天，扶衍就被她与生俱来的乐观所拯救。她这次来有正事要办，可不能因为一场乌龙耽误了。
晚上临睡的时候，看到朱允炆帐篷的灯还没灭。扶衍端了解暑的雪梨汤进去。朱允炆桌上堆了满满一桌线装书，他正翻着一本仔细核对。扶衍走近看了一眼，竟然是名册。
灯烛昏黄，书上的字迹模模糊糊的。扶衍将雪梨汤放下，看了一眼灯烛，灯芯自动拔出来些，光线一下亮了许多。
朱允炆将紫毫放在笔山上，微笑地看着扶衍说：“衍衍，我发现努力工作的男人果然最有魅力。”
扶衍将盛好的雪梨汤递给他。“怎么说？”
朱允炆没接，就着扶衍的手喝了一口，眉心满足地舒展开来。“只有本殿忙得废寝忘食的时候，你才想得起顺便伺候我一下。”
扶衍瞪了他一眼，看他眼底有倦意，于是靠近书桌问道：“这么晚怎么在看名册？”
朱允炆随手一记敲在扶衍额上，扶衍打开他的手。朱允炆不以为杵，笑着推开名册，拉扶衍在旁边坐下，毫不避讳地说：“军队里有奸细。驻守的燕王军都是十来年可靠的老兵，这些年虽然零零散散补给了一些，倒也没出过事。最近一直有消息走漏到蒙古人手里，所以必须彻查。”
扶衍翻了翻厚厚的名册单。“这么多得查到什么时候？”
朱允炆揉了揉眉心，“皇叔的意思是暗中调查，不要惊动幕后操纵者，待指使者出现，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们怎么知道奸细是近几年才混进来的？万一他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就已经混进来，隐忍不发就为等今天，你难道准备把十年前的名册都查个遍吗？”
朱允炆神情愈发疲惫，他指了指角落。“十年内的应经查过，全在那边了。”
扶衍震惊地看着他，“你少时这么努力，《文子缵义》早就看完了……”
朱允炆将核桃剥好，将果肉放在扶衍手心。“少说风凉话吧。”
扶衍不客气地接过，闲闲地问：“你这么辛苦，你四叔怎么说？”
“一线阵营有我。局势暂时稳定，短期没有战事。允炆，你就留在营地里仔细查吧。须知，自古真正的大将都是运筹帷幄，如果你这次能找出奸细，朝中定无人敢异。”朱允炆背书一般，十分流利地脱口而出。
“啧啧啧。”扶衍连连叹息。
“怎么？”
“奸细之所以存在，就是要私通军情。所以抓奸细最快的方式，就是诱捕。你们随随便便搞个假消息，然后等着抓现行就行了。至于地点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扶衍狡黠一笑，“军人能自有活动的地方没几个，什么地方眼多口杂人流最多，又最不容易引人怀疑？”
“难道是……”朱允炆眼睛闪过一丝亮光。
扶衍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庙会？”
扶衍绝倒，她又露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朱允炆仍旧不得其解。
“请我逛青楼吧！皇长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