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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风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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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宴到了揽月阁时,萧世谦早已在那里等候。他手指敲击着桌子,嘴角噙笑,一副闲适自得的样子。见到柳宴推门进来,他迷蒙的眼眸里慢慢渗进些清亮。

    “柳兄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想必近来的婚事让你劳累了。孤却是无事一身轻。”萧世谦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

    柳宴知他意在后一句,“听闻太子被主上训斥了一番?太子一向雅好诗文,昨日又拂了主上礼佛的兴致。”他对上萧世谦笑意更浓的脸,“殿下新封豫章王,下官还未来得及道一声恭喜。”

    萧世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柳兄身在宫外,消息到是灵通。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他拿起面前酒杯把玩,眼神陡然间变得锋利,“父皇的心意,孤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可知近来最得意的是萧衡和萧雩妍?”他们二人联手把持朝政,朝堂后宫,密不透风。

    柳宴神态自若,低头饮了一口酒,“螳螂捕蝉的道理,殿下自然比柳宴要清楚。”他勾起嘴角,“司徒和陈贵嫔不像是沉得住气的人。”

    “朝堂之上变幻莫测,只一件事——”柳宴的语气近乎严苛,“还请殿下如实告知。”

    萧世谦知他所指,脸色渐渐发白,挥了手吩咐阿竹出去。当年林淑仪被迫侍君,又怀胎七月生下二皇子,宫人难免有所猜测。好在萧世谦自幼聪慧异常,很替皇室长脸,那些风言风语才渐渐散去。连萧世谦自己也知道,这是他身为皇子最大的软肋。

    这个问题,柳宴第一次见萧世谦时也问过,只是当时他并未回答。也正是这一问,便让萧世谦对

    他另眼相看。柳宴此时依旧直直地望着他,萧世谦的脸隐在屏风投下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哈……哈哈。”许久,柳宴听到萧世谦略带苦涩的笑声。“前几日母妃大病一场,父皇才赏了个豫章王的名号。如今这般,安知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才有所愧疚。”

    他站身来踱了几步,背过身去。“柳宴,若是真的,你还愿意留在孤身边吗?”

    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看来二皇子的水很深。柳宴收回前一瞬的诧异,“殿下既愿坦诚相待,下官自当全力以赴。其实这事仍有转寰的余地……”他顿了一顿,看着萧世谦慢慢转过身来,胸有成足地说“只是现下还为时过早。”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朝中琐事,萧世谦愈发欣赏柳宴的才学,而柳宴也在萧世谦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意料当中的野心。当萧世谦问到姈儿时,都被柳宴有意无意地躲了过去。送走萧世谦后,柳宴想起公主府中的情形,便坐着多喝了几杯。起身时却在窗口瞥见两抹剑拔弩张的身影,待仔细一看,他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姈儿和许紫烟正面对面立地立在揽月阁的门前,两人虽不动声色,但流萤和小厮都嗅出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只见许紫烟微微俯身,流萤还未来得及阻拦,一句百转千柔的“拜见公主”已经说出了口。酒楼小厮的腿一软,刚要张口呼喊,就被流萤闷在了手中。

    这女人还真是心急,居然一天都等不了。姈儿装作苦苦回忆了一番的样子,“那个紫什么的娘子,想不到你也会来这里喝酒。”

    许紫烟的嘴角微微抽动,努力维持一贯大体的笑容。“公主说笑了,紫烟从不喝酒,紫烟是来见三郎的。”

    姈儿闻言暗自诧异,流萤已经抢先说出了她的疑问:“你怎么知道驸马在这里?”

    许紫烟嘴角一弯,抬眼望了望揽月阁的客房,含着几丝羞赧说:“自然是有人请奴来。”她心一狠拦下身后报信的侍女,就赌一个姈儿不会上楼。“公主倒是有闲情逸致来此独酌。”说完她还轻笑了几声。

    流萤见姈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侧过头示意她回府。姈儿看了她一眼,“奇怪,皇兄可没说还请了别人。”下一秒,姈儿就已经恢复了神色,旁若无人地往前迈去。

    “公主可知三郎喜欢读什么书、听哪首曲子、去什么地方散心,还有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许紫烟的话一字一字清晰地落在姈儿心上,使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她茫然看向楼内,等待着更为伤人的下文。

    “三郎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承家祖遗风,位列三公。”她故意说得很慢,“而公主毁了他的愿望。”说完之后,许紫烟如释重负。

    姈儿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仍强迫自己向前走去。“那你知道驸马左臂有一个的伤疤吗?”她似是怄气似的说出这句话,但这是句真话。那是不久前——不,是很久之前,他为护着她而伤的。

    柳宴正走到门口,此刻姈儿脸上的失落和倔强都落入他的眼中。许紫烟已经急急地走了,她很少生气,但她现在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不知道姈儿对她说了些什么,真是位不简单的公主。跟在许紫烟后边的侍女不时往后看,看向这边的眼神中有惊讶、错愕,还有一些……羞涩?她看到柳宴时,直接捂着脸跑了。

    姈儿没头没脑地撞在他的怀里,咬着嘴唇捂头。她懊恼地抬起脸来,在对上他的眼神时却立即敛了眉。她把手抵在他胸前,耳垂渐渐染上红色,“我……你……”支支吾吾地很久说不出来。

    自己这些天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姈儿退后几步,侧过头,“我要走了,再见。”

    柳宴沉默着看她离去,流萤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些责备的意味。他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便凛然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有朝一日,只要那一天还有可能到来,他就不能说出口。

    太阳落山后,姈儿蹲在墙边为几株蔷薇浇水。花开得正好,心情却大不一样了。她一时兴起,就仰着头朝隔壁的院子里张望。突然肩头一沉,有人站在了身后。她不耐地掀开那只手,“流萤,别闹。”

    “流萤是谁,你是在找我吗?今天驸马不在家,我是从大门进来的。”颜靖臣的眼里噙着笑。

    姈儿缩回头,晃晃悠悠地转过身来。一句“颜大哥,好久不见。”,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颜靖臣用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出门办了些事,现在都好了。你方才是想念我了吗?”

    这么温柔的动作和语气,使姈儿心底的委屈彻底泛滥开来。她一头栽进颜靖臣的怀里,“你说的对,柳宴不是我的良人。”听到柳宴的名字,颜靖臣抬起的双手蓦地垂在半空。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他不想做驸马,我该怎么做?”

    颜靖臣放下手,任由眼前的女子为着另一个人伤心。“去主上面前请求和离,或你不再是公主。”他眼神一冷,望向姈儿时又恢复了温柔,“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