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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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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吴琴亲自去厨房做了几样的小菜,并做了一小锅添了许多温补药材的米粥,她端着食盒敲响了雪夕的房门,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哪怕是拒绝的声音也没有。想到他刚才苍白的脸色和沉重的脚步,她心里升起一股恐慌,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问题,飞快地推开他的房门。

    屋里安静地几乎听不到声音,更是让她心头的恐惧扩大了许多倍。

    “雪夕——”她不安地唤道,没有人回答。

    她绕过屏风和纱幕,就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嘴角还有血迹。吓得她赶紧扔掉手里食盒,飞快地扑到他床前,一手探上他的鼻息,一手摸上他的脉搏。还好,还好,他还活着。但是紊乱的脉搏,体内乱窜的真气,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就算她不是学医,也能看出他的情况很不好,更何况这么多年她苦学医术。吴琴当下不再犹豫,一把抱起他,直奔后山的温室。

    “我不要做你弟弟!不要——”皇甫雪夕猛地从暖玉床上坐起,熟悉的温热源源不断地涌向体内,尤其是手腕和胸口的位置。

    这张暖玉床是她十岁的时候跟母亲去雪山闭关练功时,她无意中发现的。那个时候母亲还在闭关,是她用树枝做的简易拖排一点点拉到了谷里,用了整整二十天的时间,手心起了好几个血泡,手指也都伤痕累累。胸口的玉佩和手上的镯子是她亲自去云烟山庄求得,云烟山庄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事后他也有询问她用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得两块这么极品的暖玉,她却只是微笑不答。

    温室的门被打开,室外的风吹了进来,一阵叮铃铃的悦耳声响起。他的视线怔怔地停留在床头的风铃上。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很不好,只能整日整夜地躺在暖玉床上,她又要被门主和母亲逼着学习很多东西,不能来陪他,怕他无聊,才亲手做了一个风铃,挂在他的床头。还记得她说:当你觉得孤独了,或者无聊了就吹一吹它,它就会给你唱歌。

    “雪夕,雪夕,你要是想我了,就吹吹风铃,我就会来陪你。”她稚嫩的声音似乎依稀在耳边响起。

    “扑——”他吹向风铃。

    “叮铃铃——”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突然笑了,豁然开朗!

    这通莫名其妙的自虐之旅,似乎有些自找苦吃,钻牛角尖了。

    “雪夕!你醒啦!”一道喜悦的女声传来。

    皇甫雪夕皱了皱眉,淡淡地道:“恩。”

    “太好了,你可把我吓坏了,还好我闯进去看你了,不然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记得我说过,不准进我的房间。”雪夕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更别提感激的神色,他翻身摸过床脚的鞋子慢条斯理地穿着,自始至终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眼前的女人。

    “我当时送饭给你,敲了你门好久又没人应,想到你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我怕你出事。”吴琴讪讪地说道。

    “下次就算我真的出事,也不要进我的房间。”雪夕穿完鞋子,大步准备离开。却被吴琴拉住胳膊,当下脸上迅速凝了一层冰霜,声音更似寒冰利剑:“放手!”

    吴琴讪讪地放手,问道:“你要去哪里?先把药喝了,吃点东西吧。”

    “不用!我很好,也不饿,以后不要太靠近我,更不准碰我。”

    看着毫不犹豫大步离开地皇甫雪夕,他身后的女人也不生气,只是叹口气,望着他床头那串风铃,自言自语道:“雪夕,什么时候,你对我有对她一半的好,我就知足了。”

    雪夕刚刚从温室走出来,就看到管家赵叔一趟趟抱着书来晒。他过去帮忙,有些诧异地问:“三长老去哪里了?她不是最爱这些书,往常都是自己来晒吗?”

    “哦。三长老前天出谷了,走之前特意叮嘱我找好天气的一天,帮她把书晒了。”

    雪夕顿了顿,随意地问道:“她去哪里了?谷里其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她走之前没听她说过。门主和二长老去平山训练新弟子去了,大长老自从少门主出谷之后就一直在闭关。”

    她不是一向深居简出?这次竟然出谷,不知道去哪里?雪夕的视线停留在刚刚从温室中踏出的吴琴,吴琴见他望着自己,眼里没有恼怒,很高兴,赶忙几步走到他面前,问:“雪夕,怎么了?”

    “听说三长老出谷了,是不是百里门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间接地试探。

    “没有,没有,门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听母亲说是因为京城一位朋友五十大寿,邀她前去祝寿。”吴琴道。

    “从没听三长老说起,她有京城的朋友,这么多年也从未见她与京城之人有联系。”雪夕道。

    “听母亲说,是最近才联系上的,小时候是一个村子里的。”吴琴答道。

    京城……京城……京城……

    吴琴肯定不会骗他,但是她刚才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不知道为什么,雪夕心头涌起一阵很不好的感觉。她到达京城应该首先回去拜访瑾瑜。但他同瑾瑜一样,从小就不喜欢这个三长老吴霜。突然他心里紧了紧,她不会是奔着瑾瑜去的吧!

    想到这,他呆不住了,“赵叔,我出去一趟,门主和母亲回来了,你就跟她们说我去瑾瑜那里就好了。”

    “没问题,但是——”赵管家望着他仍旧很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担忧地问,“雪夕少爷的身体没有关系吗?我看着您似乎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是啊,雪夕。”吴琴也忙开口劝道,“你从昨天回来,还没吃过东西,去京城长途跋涉,你的体力可能不够你坚持到京城。”

    “不用了,我很好。”雪夕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就想出门。

    “瑾瑜师妹看到这样的师弟,也会担心的。”

    身后吴琴抢口的话,成功地让雪夕顿住了脚步,“拿来吧,我吃。”

    瑾瑜的三公主府里。

    “吴长老,你这是特意来看我吗?”

    瑾瑜表面上做出一副充满期待的模样,但实际上她在偷偷地从上到下打量她。她在想,明明对面是一副让时间格外眷顾的模样,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都不喜欢亲近?

    “最近我收到失去联系很多年的儿时好友的请帖,她马上要过五十大寿。想来也十分巧合,她竟然也在京城。想到好久不见你了,就想着早动身了几日,先来看看你。瑜儿最近可好?”吴霜笑得满面和煦,一副长辈关切晚辈的模样。

    “劳您记挂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京城的美食、美男绝对是百里谷比不上的,嘿嘿。”瑾瑜笑得极为猥琐。

    吴霜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望着她,似乎她说的话就是普通的家长理短,“既然瑜儿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就不打扰你了。”

    曾经年纪小看不明白,但是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尽管对面之人笑得一脉和煦,她还不想亲近了。就因为她的笑容太过牲畜无害,虽然笑容亲切的不得了,但是窥其眼眸深处,却透着淡漠和疏离。

    吴霜起身,准备离开。瑾瑜一副诧异的模样:“吴长老不住在府里?!”

    吴霜笑着摇摇头,“你平日里比较忙,我在反而容易给你添乱。我和我那好友也是多年为见,我住她那里就好。”

    “既然这样,瑾瑜也就不挽留了。不知吴长老的好友是哪位前辈,既然是吴长老的好友,也就是瑾瑜的长辈,瑾瑜自当在她生辰当日也送份贺礼才好。”瑾瑜笑着询问道。

    常常听姑姑和师傅说,这个三长老看着牲畜无害,其实却是她们那一辈最聪明的弟子,不然也不会在没有任何人扶持的情况下,登上三长老的位置。所以尽管她神情自然,说辞滴水不漏,而且估计她敢这么坦率地告诉她,就不怕她深查。但是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多方试探。

    吴霜面不改色,笑道:“我那好友就是一个文雅闲人,平日里清闲惯了,此次过生也并没有邀请多少人,不过,瑜儿要是实在有心,送副字画最好了。她住在京城西角胡同,名叫南宫茗温。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到了西角胡同一打听就到了。因为才联系上没多久,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了,也耽误了许久了,我就不打扰你了,若是你找我,直接去茗温那里寻我就好。”

    瑾瑜明明看着蝶衣从她身后走出,送吴霜出门,明明看到两人不断张合的嘴,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脑袋里像被东西凝固住,心脏也想被什么东西给攥住,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栗。“西角胡同”、“南宫茗温”这两个词一直在耳边盘旋不去。

    那个地址她无比熟悉,那个名字她也清晰知道。她出现在这里,和南宫家又有了牵连,由不得她不多想,尽管她安慰自己说:不过是一个巧合。但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刻在心上的那个人反复地在眼前出现,想到自从两人自那个小村子分开之后,他与轩辕初筠日益关系密切的消息,此次三长老的出现会不会和轩辕初菡有关系?

    雪夕快马加鞭到达公主府,翻身下马,几乎一道风般旋进府里,脸色因为急切竟然也生出了些许红晕,掩盖住了脆弱的苍白。

    “雪夕公子回来了!”正在和瑾瑜讨论吴霜的蝶衣,突然指着门口,喜悦地说。

    瑾瑜慢慢地回过头,就看到他沐浴在夕阳中的雪夕,带着昏黄的光芒慢慢走来,像一幅久远的画卷,徐徐展开。他走得很慢,慢得像是从时光罅隙里走出来的剪影,唯美得很不真实。瑾瑜定定地看着他,不敢眨眼睛,似乎潜意识里也觉得这是眨眼间就会不见的画面。

    在她三步之距,他顿住脚步,对她粲然一笑,“我回来了。”

    瑾瑜蓦然觉得鼻子发酸,视线有些模糊,她微笑着张开双臂,“欢迎回来!”

    他上前,投入这个怀抱,随着收紧的手臂,他也抱紧她,两人同时觉得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动。尤其是瑾瑜,她想,或许她已经不能将怀里的人推开了。

    “对不起,雪夕!”她轻声在他耳边说。

    他摇摇头,“我们把那一页揭过好不好?谁都不要再提。”

    “好。”

    蝶衣在旁边看着,鼻子也有些发酸,她刚刚想退出去,给两人一个安静独立的空间,却被雪夕叫住。

    “我赶回来,是为了吴霜的事。”雪夕从瑾瑜的怀里站出来。

    蝶衣询问:“我们是不是该先发信给门主问一问,再做决定比较好。”

    “不行!”瑾瑜断然拒绝,“三长老熟知我们的联络方式。”

    蝶衣顿悟,雪夕沉默,瑾瑜面带愧色。

    “我知道了。”雪夕微微一笑“我这就去一趟平山。”

    他说得越是轻松,她心里越愧疚,“蝶衣去我屋里把衣柜里最上面那件大氅拿过来。”

    瑾瑜从蝶衣手里拿过来,仔细地披在他身上,系好带子,叮嘱道:“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不用太赶,路上要住旅店,不准露宿。”

    “我都记住了。不过,快入夏了,我用不到这个!”雪夕摩挲着手里这件毫无杂色的白狐大氅,心底温热顿生。就算不能成为她的恋人,但她始终给他的温暖,他自信是别人得不到的。所以,知足了。

    蝶衣插嘴道:“雪夕公子可千万别拒绝,做这件大氅的白狐皮可是公主跟诸葛大人狠狠打了一架才抢过来的,就为了给公子做这件大氅……”

    “蝶衣,闭嘴!”瑾瑜低下头给他系带子,雪夕却看到她垂下的脸有些微红。

    “我知道你武功好,但是你体内的寒毒在寻到神医之前,也不可掉以轻心,现在虽然即将入夏,但是早晚还是有些凉,再说平山那么高,你穿着我也放心些。”她始终忘不了那日她想跟他道歉时,在屋里寻不到他时,那种恐慌。

    雪夕掩下眼里的湿意和心头的感动,倾身抱了抱她,对她身后的蝶衣说:“照顾好你家主子。”

    蝶衣一副会意的模样,朝他眨眨眼睛,“雪夕公子放心,我会的。”

    雪夕点点头,眷恋得深凝了她片刻,纵身而去,夜色深沉,白光闪过,片刻已经不见了那抹绝色的身影。

    “主子还真舍得,也真忍心。雪夕公子刚刚为您的事情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又被你支走了。”蝶衣想到雪夕临走前眼里的眷恋和不舍,不由为他打抱不平。

    瑾瑜久久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叹息道:“我不忍心,也心疼。但是,蝶衣我能相信的人太少。”

    蝶衣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她抬头看她,瑾瑜仍旧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收不回视线。

    “主子!”

    蝶衣提醒似的叫她,却听到她带着一丝惊慌的声音:“蝶衣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雪夕离开的身影,我总觉得似乎这一别是一种永别,有些担心。”

    蝶衣闻及此言,触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赶忙抵住她的背心,缓缓输入自己的真气安抚她体内的燥气,劝道:“主子不必担心,雪夕公子的武功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很定会没事的,肯定会很快回来的。”

    “但愿如此。”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的恐惧慢慢扩大,有些快承受不住了。她想,等他回来,或许可以谈一谈关于两人,关于未来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