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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城市大学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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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年六月三日。

    因为各种原因推迟了两个月的演讲,终于召开。

    沈如是踩着铺好的地毯从人群中走上讲台。第二排正中坐着玛丽女王和约翰王子。前三排坐满了沈如是不认识的高官权贵。除了据说会在明年被授勋的牛顿爵士,其余科学院的人士,都被挤到了三排以后。

    厅堂爆满。每个座位都坐着人。走道里安排了自带板凳的,最后排层层叠叠人挤人几乎有人挤到了天花板上。

    沈如是站在高台上,身后写着一句话:疾病是什么?

    这是她本次演讲的题目。

    然而,她突然在讲台前沉吟起来。听堂的角落甚至隐隐响起议论的声音。又有官员之类凝眉怒瞪。坐在角落“亲友席位”的林庭和胤褆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担忧。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

    沈如是终于缓缓开口:

    “我是从上一年的十二月底离开大清的。感谢慷慨的邓肯船长——然后,在随后三个月的航行中,我们在海上遭遇了海盗和坏血病。”

    这个开头令不少人大为吃惊。科学学会的先生们甚至有人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因为今天来了几个闲人,沈如是大夫就放弃严谨的科学报告,转而讲长舌妇才感兴趣的东西了么!

    高台上的沈如是低头举起了一只手,左右看了看。口中道:

    “在海上的日子,我曾经救过人,也曾经用武器砍过人。对于战士来说,那是天经地义的攻击一个敌人。而我是一个大夫,我得承认,我一直觉得那砍的是自己的同类。”

    厅堂里寂静下来,人们开始思考。沈如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郁,有些感慨:

    “从那个时候,我就一直,一直在提醒自己:看!人的生命多么脆弱!而每一个人的存在,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成长成熟,又是那样的丰富……作为医生,我开始恐惧。

    “我幼年时学医,行医已经近十年。手下救治的病人很多,可从来没有一天这样感觉到,自己的责任如此重大。我的朋友,我的同行们。我们的一个判断,一个猜测就可能决定一个同类的生死,一个家庭的悲伤或者欢乐。这样的职责是重担,何尝不是我们的同胞们给予我们的信任!”

    坐在最后面的医学生们兴奋起来,他们激烈的鼓掌。这可是大名医沈如是说的啊!谁敢说我们医生和律师一样,只是奔波在权贵之门的狗腿子。

    沈如是没理那掌声,径自回头看着后面大字写着的题目。然后,粲然一笑:

    “感谢女王陛下。感谢城市大学和科学学会的先生们。我今天站在这里,本来想和大家探讨一下什么是疾病这个问题的。伤风感冒是不是病?纵欲早亡是不是病?郁郁而终是不是病?这里面,有不少值得我们医者深思的东西……

    “然而,今天,此时,站在这里。我却改变了主意,想和大家谈一点别的东西。

    人们不知不觉向前倾了倾身子。

    …………

    “我来到这片土地已经将近三个月。大家称赞东方的医术,可我从大家身上,从这里的一草一木中,也学到了感受到了很多东西。你们的严谨的推理,你们的医学院制度,你们的图书馆,甚至这样的演讲和讨论。都令我得到了许多启发——我迫切的产生了一些想法,并希望,能够与你们,我的朋友和同事们,分享。

    “我少年时,曾经经历过一场水灾。超过一半的居民在那里失去了生命。”沈如是的语调低沉起来。“后来我碰巧得知,这样天灾,其中还可能有着当地官员处置不当的责任。为了某种个人利益,带来了更多人的伤亡。”下面的胤褆神色一肃。

    “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思索,什么是政治?一种社会的合理组织形式?那么,我们作为医生,在这样的情形中,应当如何自处?”

    沈如是自嘲一笑:“就好像……我们才经历的这一次社会的变革一样。”

    下面的学生们吃吃笑了起来。连权贵都面有好笑之色。也有不少人在窥探女王陛下的神色,看她会不会因为沈如是这打趣地口吻而发怒。大家都听得懂,沈如是调侃的当然是她自己。谁不知道沈大夫在前期几乎被打倒到地下深井里,在后期,又几乎被捧到天上去。

    也有人若有所思。

    沈如是摇摇头,声音微有些飘渺:“被功名利禄簇拥,真的很难让一个人冷静。可是,我们是医生!天职本来是救死扶伤的。这些附加的东西,太沉重了。”

    她面对着人群,郑重开口:“我今天想提出的第一个建议,或者说是请求,就是希望大家,在成为医生的过程中,能够尽量远离政治。如果不可以,也最好保持中立。不因为人为的因素,而令我们同胞的性命得不到挽救……”

    厅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人们点头冲着彼此微笑。沈如是说得情形,还没有成为大夫的学生不懂。成为了大夫而不是“御医”的,也不一定会懂。大家礼貌性的鼓掌,好像看见马戏团的狗跳过了火圈。

    …………

    沈如是弯腰回礼。

    等到厅堂平静下来。她又开口道:

    “我的第二个建议,是关于蓬蓬裙的。”

    林庭猛然抓紧了扶手。

    沈如是慢慢叙述:“我们的女士钟爱一种沉重的裙子。光是鲸鱼骨架的重量就足有十斤。加上层层叠叠的布料,蓬蓬裙的重量惊人。我不知道有多少男士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作为一个医生,我不得不说,这样的服饰及其,特别影响人的身体!这一点,统计一下如今社会上女性和他们的丈夫的寿命差别,我们就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数据……”

    沈如是娓娓道来。厅堂里却立刻嘈杂起来。不少权贵目露怒火。交头接耳。大家还在观察着女王的动静。只带有人带头就当场打上讲台。

    不让女士穿蓬蓬裙?开什么玩笑?娶一个粗腰的女人?这不是让我们成为社交界的笑柄么!

    沈如是似乎没有听到下面的动静,也没有看到这一番喧闹:

    “蓬蓬裙看起来十分高贵典雅。可是巨大的骨架,始终压迫着心肺。绅士们可以想象你们随时带着一幅枷锁紧紧扣住身体,从骨骼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十岁以前开始,一直待到死亡!”

    有人怒气冲冲的扔了个什么上来。更多的人简直目瞪口呆了:这是真的?是不是?或者太夸张了?男士们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样的说法。

    沈如是不紧不慢声音在继续:“作为一个医生,我们的职责不仅仅是在病人得病的时候提供帮助。最好,能够在一切没有发展开的时候,就解除掉某种隐患。以及传播给人们对于健美身体的正确理念……”

    邓肯低头暗叹。他早就看出来沈如是对蓬蓬裙不满。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位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难。

    他也抬了抬头,然后看到——女王面色一动,随即恢复了平静,不置可否的样子。邓肯心中大定。轻轻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沈如是丝毫没有去管下面的汹涌,被人扔了东西也不过镇定的偏头躲过:

    “所以,我的建议是希望大家能够真切关注你们的母亲,妻子,女儿的身体。而不是为了男人的爱好,或者其它什么东西,就让他们生活在枷锁之中。作为医生,更应该随时提醒身边的每一位女士,上流社会的爱好并不是真正对于身体有益的……”

    有人忍不住挥拳打上讲台,口中大骂:“你才枷锁……”。约翰挥手示意,让手下的侍卫拉了下去。不少权贵都冷静了。也有人暗地里想,难道沈如是今天的演讲是女王授意?

    胤褆与林庭对望,同时抹了一把冷汗。

    …………

    沈如是站在那里直接开口:

    “我想说的第三个建议很简单——到乡间去!城里的医生,太过堆积。而乡间的同胞,得不到应有的救治。如果你想做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到乡间去!如果你想磨练自己的医术,到乡间去!如果你想拷问自己学医为了什么事不是为了高额的报酬和舞会的灯红酒绿,到乡间去!想一想希伯拉第誓言,到乡间去——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

    满室寂静。

    沈如是丢了这么三条建议,炸得多少权贵,科学家和普通学生都各自震惊,她却怡然走出去了。反而觉得心情愉悦,满身轻松。

    这是沈如是多少年来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什么是医生?怎么样做一个好医生?她曾经无数次扪心自问,然后回想着一路走来的经历。这一日,终于能够给自己一个回答。

    不错,给自己一个回答,而已……

    那么,就向着这条路走下去好了!沈如是匆匆走下楼,突然停顿了脚步,靠在某僻静处的墙壁上,注视着对面的青苔,面色含笑。不管别人如何,我总之……是会这么做的。她的目光幽远起来,好像看见了那场水灾那棵树,好像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宫城,好像回到了焦头烂额治疗坏血病症的时候,好像看见了许多人。

    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沈如是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听到某个熟悉的嗓音,在用一种陌生的语言与人谈话。语气中,上位者气息十足。

    是的,如果沈如是听得懂,就会恰好听见西雅诺在训斥人。而对方的回答是:“遵命,彼得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