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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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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湘方才在薛贵妃处并没有用多少东西,这会儿肚子里饿,便叫宫人另端了小点心上来。

    茗渠跟着进屋后抓了两把银锞子作为打赏支使小宫女出去了,跟着就急吼吼从内殿里取出一只雕花小铜镜,趁着书湘拿帕子拭了拭唇的功夫,委婉将铜镜递上去道:“您自己瞧,出门前还没有的,这会儿怎么就有了?”

    她的眼神三分好奇七分探究,看得书湘不自在起来,她便一手举着小镜儿一手拨开自己的衣领。

    娇白白的皮肤上凭空出现一小块青青紫紫的痕迹,因她皮肤细腻柔白,这么点颜色便显得触目惊心,茗渠懂得的东西多,此刻悠悠转转倒想明白过来,她咽咽嗓子不敢说出口,却拿眼一眨不眨死盯着她们姑娘。

    书湘反应地很快,雕花小镜儿“啪”的被她拍在檀木长桌上,面上自持着,耳朵却一厘一厘红扑扑起来,镇定道:“怎么,很明显么?”

    茗渠点点头,“看是从什么角度,总之我是一眼瞧见了… …”心里一突,不确定地问道:“姑娘刚儿不是在贵妃娘娘那处,娘娘没问您?”

    书湘慢慢把脖子往下缩,没说话。心道薛贵妃看见了么,还是根本就不曾注意到?

    不管看没看到,这处痕迹可怎么是好呢,赫梓言是属狗的么,她当时思维迟滞,意识到二人太过亲近了才推开他,哪里想到他居然这么…这么用力…!

    茗渠依稀猜测到是谁,姑娘大了,开窍了,从她这个打小一处玩到大的看来姑娘情生意动是好事,只是规矩礼教却不准许,赫三爷也不晓得轻一点儿,怎么还豺狼虎豹似的,要是叫别人瞧见了可不得了的。

    茗渠早年在书院里结识了好些小厮,虽没有混玩在一处,不过她也是“见多识广”的,便叫书湘不要急,她拧了温热的面巾敷在书湘锁骨处,小声道:“这么的便有活血化瘀的作用,咱们这几日小心些,不消三日料着就能去了。”

    “知道了。”书湘心里急,面上却端着,抬抬手撑在下巴上道:“我才都想过了,咱们不能再这么跟这儿住下去,要出事的。明儿一早你早点起来,揣包银子身上,宫里人手面大,一点好处不见得瞧得上,你只管给,别为我省钱。”

    茗渠听得云山雾罩,“这是要做什么?”

    “过两日我装病,所以你明儿到金銮殿边儿上兜圈子去,寻个机会找个内监也好什么宫女儿也罢,叫人家帮咱们向前头递个话儿。这又不是作奸犯科的事,你只管亮明身份,别人知道你是薛贵妃宫里出来的,想来帮着把话传到爹爹那头不是问题。你见到老爷旁的都不必说,只把我病了的事告诉老爷,他一听就会明白了。”

    要不是三品官员以下不上早朝,书湘其实更倾向于茗渠找到宁书齐。毕竟大老爷事情多,且这时候若叫人以为尚书大人同薛贵妃宫里有来往并不好。

    茗渠听了默默记下,一时又为书湘打水重新换过一条面巾敷着不提。

    到了第二日,茗渠带了一小包金锞子就往前头宫殿去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接近御前的人更是胃口大,不光金锞子孝敬光了,还顺带赔上了几只钗子,好在大太太手里有钱,书湘来时是带足了银钱的,她手面向来大,这些都不算什么。

    银钱收了,别人自然办事,茗渠回来告诉书湘自己见到大老爷了,说是只要一听到她感上风寒的消息就会使人来接。

    能办的都办妥了,书湘心里的石头落下,只盼着出宫前不要再横生枝节。

    这一日,恰逢上老太后在畅音阁,请了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一道儿吃果子听戏。薛贵妃如今是皇帝内宫里的大拿,这样的场面她势必要出席的,老太后年纪是真的大了,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了皇帝这把年纪了专宠薛氏一人,纵的她眼高于顶,怕是什么心思都生出来了。

    薛贵妃自然是要带上书湘一起去的,外甥女儿来宫里陪住,有热闹怎么能不捎带上。因此上,书湘自打一进畅音阁就领略到了周围各色嫔妃对薛贵妃的复杂视线,连带着她自己也浑身不自在。

    旁人或嫉妒或羡慕或憎恨的眼神薛贵妃都是习惯了的,她领着书湘上前给太后和皇后请安,走路永远是袅袅娜娜的,仿佛风一吹便要倒了。

    这就是宠妃啊… …

    眼观鼻鼻观心,书湘老老实实站在薛贵妃的光圈里,不妨她问过安后一向温婉的皇后却把她拉到了近前,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后道:“真真出落得益发标致了,我瞧着打心儿眼里喜欢,”她侧头看向宝座上的老太后,“您瞧着呢?”

    老太后老眼昏花,眯了眯眼睛才瞧清那宁家二丫头的眉眼,老人家瞧人总带了旧年的眼光,见其眉目清远明澈,行动间是很有教养的做派,并不似她姨妈薛贵妃那般跋扈凌人,便有几分喜欢。

    瞧着皇后的面儿终究是赞道:“前年杨家四丫头来请过安,那时便觉是绝盛的一副面貌,如今哀家瞧着璟国公家这个二丫头也好,稳重端方,端的是个讨人喜欢的。”

    书湘被夸得心里打鼓,迟了一下便跪下按着一道固有的说辞自谦拜谢,语调不卑不吭的,皇后更加喜欢,亲自起身拉起她,倒把薛贵妃晾在一边。

    戏台上一出戏拉开了帷幕,老太后聚精会神起来,众人便都静下来看戏。妃嫔们按着位分依次而坐,书湘就坐在薛贵妃边儿上。

    一道锐利的视线不时落在她脸上,她起初还道是自己多疑了,等看过去时,见那是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孩儿,头上抓了个小髻,身上穿着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对襟小袄,下边系一条白花百褶裙,五官十分精致,唯一不足的是,她看着她的眼中始终含了几分挑衅。

    书湘面色淡淡的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对方似是气馁,向她比了个到外头去的眼神。书湘看懂了,然后点了点头。

    那女孩儿出去后书湘略扫听了一下,方知晓那是锦妃的女儿柔平公主。然后书湘就搔了搔后颈,将领口按实了坐着一动不动认真地看戏了。

    锦妃今年四十上下,是早年便在宫里侍候皇上的老人了,好容易后来才有了柔平公主,疼惜若宝,也亏得这个女儿,她才能跻身妃位,溥徳帝偶尔还能想到她。

    柔平公主见不惯薛贵妃在宫里头处处压人一头,让自己的母妃受了委屈,因此一见着薛贵妃边上那看似温婉可人的宁家姑娘便没好气。薛贵妃不是她能动的,她的外甥女儿她堂堂一个公主也动不了么?

    哪里想到,她在外头左等右等都不见那宁书湘出来。秋风何其萧瑟,吹了好一会儿的西北风,柔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她在原地恨得牙痒痒,挑眉支使自己的宫女进去叫人。

    眼见着宫女进去了,柔平深呼吸一口气,孰料才一转身却瞧见一抹颀长的人影经过——

    柔平眼睛一亮,也不顾自己原要找里头宁家姑娘麻烦的事儿了,直接就跑了过去,“御都哥哥,你好久不来看看柔儿了。”

    赫梓言脚下微顿,被半路杀出来的柔平公主惊了一下。他朝她行礼作揖,倒退一步道:“公主不在看戏,却在这外头做什么。”

    柔平摆了摆手,羞答答凑上去道:“不做什么,就是发现一个讨厌鬼,我想找点乐子。”她突而又欢喜起来,攀住他袖子摇了摇,“若不是这样还不能见到你呢,我听太子哥哥说你要离京了是不是?”

    “你瞧!”她从袖袋里掏出一枚平安符放在他手心里,仰着脖子凝着他道:“有了这个便可以保平安啦,不是太子哥哥提醒柔儿还想不到呢。”

    “… … 是殿下叫公主送平安符与我么?”他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微微笑着把平安符握进手心里,隔了一会儿,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又收进怀里。

    柔平公主抿着唇羞涩地点头,点完头却又摇头,手指头在他袖襕上紧了紧,“平安符是太子哥哥特特派人在庙里求的,心意却是柔儿的… …我知道你如今定亲了,可是没关系,那什么杨家四姑娘不算什么,回头我求父皇撤了你们的亲事,父皇最疼柔儿了,一定不会不答应的。”

    赫梓言眉头皱了一下,柔平脸上飘上两抹红云,吞吞吐吐又道:“御都哥哥,你此番去外头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柔儿…柔儿会在宫里等着你的。”

    “自然凯旋归来。”

    他眸中没什么情绪,太子利用柔平公主来试探他是他着实没有料到的。低头瞥一眼这个同书湘一般大的女孩儿,柔平与书湘不同,她是真正的娇生惯养,又有公主脾气,幸而本性天真可爱,只是略淘气些。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问:“里头是在看戏么?”

    柔平点点头,心里正如同吃了蜜糖似的,一抬眼却见到那讨厌的宁家二小姐戳在眼前。

    “我还道你不敢出来呢,”柔平对站在赫梓言身后的宁书湘挑了挑眉,摆摆手道:“本公主这会子没功夫陪你,你哪儿来哪儿去罢。”

    书湘把目光从赫梓言身上调开,心头不期然重重的。像积了水。

    她还是头一回瞧见赫梓言同别的姑娘亲近。他甚至抚了抚这位柔平公主的脑袋,两人都亲密成这般了,可以想见是怎样熟稔的关系。

    “我叫你走你听不见么?”柔平古怪地盯了宁书湘一眼,扯扯赫梓言的袍角抱怨道:“呐,柔儿先前说的讨厌鬼就是她了,她连我都敢戏耍,果然很讨厌是不是?既然她不走,那咱们逛园子去罢?太子哥哥说桂花林的桂花都开了,叫柔儿带你去瞧瞧呢!”

    他的背影有一瞬的僵硬,沉默了好一时才道:“那便去罢。”

    “赫梓言......”书湘呆致致立着看着赫梓言的背影,她蹙了蹙眉头,冷不防太子的声音却响起来。

    “才还寻你呢,原来在这儿。”

    话是对赫梓言说的,脚步却向着书湘迈过去,赫梓言转过身微微笑道:“殿下来了,我这儿正要和柔平逛园子去。”

    他目光丝毫未曾往书湘的方向倾斜,她有些失落,不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姜池却忽而关心起她来,低头问道:“是哪里不舒服么,脸色怎的不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一定会甜甜的甜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