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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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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的母亲余夫人,对于谢家来说,实在算得上是一位稀客。

    她家老爷余归起乃当朝兵部尚书,手掌军政大权,女儿又是由皇上亲选的太子妃。余家就算称不上煊赫一时,也是京城数得上的人家。

    而谢家如今虽稍有落寞,但谢怀安在时,论起权势来还犹在余家之上。

    按说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权贵之家最是喜欢互通有无,彼此照应,就算不能都结成通家之好,最起码彼此之间也要常来常往,才算是好的。然而谢余两家别说是常来往,就是来往,都是少得可怜。

    这倒不是因为两家之间有着什么积怨,而是因为谢怀安和余归起两人,一为边疆大吏,一为兵部之首兼太子岳父,彼此之间的交往自然就要避忌一些,免得招惹是非。就算谢怀安简在帝心,不畏猜忌,可余归起却还是要处处谨慎,便是他自己无所谓,也总要为太子着想。

    因这缘故,便是余夫人也很少到谢府拜访,如今次般,单独一个人前来的,便更是从未有过。

    是以钱妈妈一听说余夫人前来拜会,却不去请示老太太,而是先来通知北毓,这才有了撒星进来通报一事。

    北毓闻说,先是在脑子里闪过太子妃曾设计欲见她一事,后又想到西毓即将嫁入三皇子府,虽不能说是十分名正言顺,可也算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弟媳了。就是不知道,余夫人此来,到底是与哪件事有关,又或者是与两件事都没什么关系。

    不过多想无意,北毓一面命撒星去通知钱妈妈将余夫人迎进府来,一面又令雁行帮她换了衣裳,然后往宝庆堂去。

    北毓到得宝庆堂时,老太太正倚在炕上闭目养神。她自打发了谢凤华去后,便一直心内不安。一时怨女儿在长子死后,便对澜哥儿与北毓之间的婚事绝口不提,如今秦家败了,倒又旧事重提;一时想着到底还是委屈了女儿,毕竟若不是为了次子,她也不至会推脱这门亲事,总该要给女儿一些补偿才是;一时却又想着这府上爵位如今都已经落在谢朔身上,如今别说女儿,就是幼子怀远,她都未必能使上多大力了。

    老太太心绪纷杂,再加上本就年纪大了,心力不济,想不多时,便感到额头阵阵发胀,不一会儿,便隐隐地疼痛起来。正想招呼银杏扶她去床上躺躺时,门外的小丫头便来报说北毓来了。

    老太太闻言,便皱了皱眉。她心底并不想见北毓,却也知道这丫头不是闲来无事会来找她亲近撒娇的性子,更何况她还是早上的时候来请过安走的,此时再来,必有缘故。

    虽不乐意,老太太却还是让人将北毓唤了进来。待北毓与她见过礼,老太太问道:“你来,是必有事的。说吧,是什么事情?”

    北毓也不啰嗦,直接道:“回祖母,太子妃的母亲,兵部尚书夫人余夫人前来拜会,我已命人去迎了她,此时应该也快进宝庆堂了。”

    老太太闻言,起身的动作便不由顿了一顿。

    此时管家的权限虽在北毓手中,但在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厨房,又比如二门,却仍是由老太太的人在把持。就算是在当初大太太廖氏管家时,老太太也绝不用廖氏来告诉她这家里进进出出的一概人等。

    这些事情,一向都是由钱妈妈负责。她是老太太的心腹,也是老太太放在后院的一双耳目。从前,不论是谁进谁出,钱妈妈总是会第一时间前来汇报。没有老太太的允许,这谢府的后院,哪怕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可如今,倒是需要她这孙女过来告诉她,她才能知道谁来了。

    老太太的心底瞬间涌起了一股愤怒的情绪,可来不及等这股情绪喷发出来,她就又从身上感到了一丝冰冷。

    如今,可是老太爷还在,她还是这个家中的老太太呢,就算她最信任的心腹都已经另投他人了。等有一日,若老太爷去了,谢朔成了这侯府的主人,那这个家里还有她说话的余地吗?

    第一次,老太太不再是为了谢怀远,而是为了她自己,开始考虑这个侯府的归属。

    然而面上,老太太却是不动声色。她让银杏将她扶起来,又等银杏在她背后塞了个靠背,才懒洋洋地睨了北毓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等她到了,便请她进来吧。”

    北毓应声而去。果然不到片刻,便将余夫人迎了进来。

    余夫人进屋,先向老太太行过晚辈礼,与老太太客套了两句后,才在大炕对面的一把黄花梨的灯挂椅上坐下来。

    在北毓看来,余夫人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她的话说得很客气,既向老太太表明了冒昧来访的歉意,又谦逊地解释了之前的少来往是出于客观上一些阴差阳错的缘故;她的神态却又十分倨傲,客气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冷淡和不快。就好像是在面对上门来打秋风的远亲,一方面是满满的不耐烦,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为了面子上的情分而维持住最后一点耐心。

    余夫人坐下后,便先瞥了北毓一眼,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原以为我来得时间不巧,这个时候府上的姑娘们怕是都在上课,想来是见不着的。没想到,你家的四姑娘孝顺,仍陪在您这儿呢。”

    余夫人说得像是好话,其实讽刺的意味却很浓,更带了一些希望北毓回避的意思。

    北毓却是越发好奇余夫人到底所为何来,因此也只故作不知,“家里的其他姐妹的确是都在上课,独我没去。倒不敢说是孝顺,只是姐妹们聪慧,读起书来也是触类旁通,很能得祖母喜欢。小女愚笨,于书本上只是了了,便索性给祖母打打下手,帮祖母理理家家,也算是为祖母分忧了。”

    老太太和余夫人的脸上都各自闪现出一丝嘲讽,只是她们都太过专注在自己的情绪里,而没有注意到彼此脸上的神情。

    余夫人在椅子上挪了挪,换了个坐姿,以压下心中因不耐而生起的烦躁。她决定速战速决,不再绕弯子浪费时间。

    余夫人礼貌地笑了笑,对老太太道:“还说什么愚笨,能帮忙理家的,又怎么会是愚笨的孩子。老太太果然是好福气的。”

    老太太笑道:“您太客气了,她小孩子家家,哪能禁得起您的夸赞。”

    余夫人道:“怎么就禁不起了!不光我要夸她,就是我们老爷,也是对您家的这位四姑娘赞不绝口的。”她顿了一顿,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愿,“本来这话,是不该当着孩子的面就说的。不过这也是孩子的终生大事不是!我也就越礼一回。不瞒老太太,我这次来,是为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来向您家四姑娘提亲的。”

    老太太听着话音,便已经意识到了余夫人要说些什么。可哪怕如此,等到余夫人真说出来,她也还是明显地一愣。

    老太太下意识地瞥了北毓一眼,却见她听着这样一件任何姑娘听了都会羞涩欲逃的话,也仍旧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连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北毓的不动如山,余夫人自然也看在眼底。她心底对于北毓的不喜不由便又多了几分。她今天虽来向谢家提亲,可心底里,却是不愿意的。

    本来,让他们的儿子余冒昌迎娶北毓,乃是她家老爷余归起的意思。彼时,她虽多少有些介意北毓已经父母双亡,但没见过姑娘本人,也不好说这门亲事究竟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可随即,也不知怎么,事情就迅速地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就在她还在想着该趁个什么时间来看一看姑娘时,太子竟鬼使神差地也打起了这谢家四姑娘的主意,想立她为东宫侧妃。

    如今女儿刚一出月子,就火急火燎地回娘家求救,眼泪汪汪地求她赶紧先下手为强,让自家哥哥娶了北毓,从而避免她进入东宫。老爷也不知是吃错了哪味药,竟然同意了太子妃的要求。在这样的情况下,前来求娶,怎能让余夫人感到甘愿?

    按说,女儿未出阁时,是她这个作娘亲的,要对女儿更宠溺一些。

    可饶是如此,余夫人也晓得,太子想娶的女人,那是能往家里迎的吗?

    就算是为了阻止谢四进东宫,也还有无数方法。可独独不能把她娶进自己家里。就算此时能抢先太子一步,可这就像是种在太子心上的一根刺,而且是一旦种下,便不要再想着能轻易拔出。

    余夫人不知道,余归起到底是为了太子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竟然想在太子嘴里虎口拔牙。她只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因此对北毓的那一点点怜惜和好奇也都变成了满满的厌恶。

    她就好像是应付差事一般,来向谢家提亲。至于以后,如果余归起知道了她的不用心后,会如何发怒,则已经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老太太虽也能够感到余夫人态度上的奇怪,却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只当她是因太子岳母的身份而带来的倨傲。

    这件亲事,若不提余家的草率,只看两家的门第,自然对于北毓来说是极好的。余家在京中虽然还根基尚浅。可余归起不过四十余岁,却已坐到兵部尚书一职,又是太子岳父,余家公子的前程自然也不用担心。

    可谢凤华前来求亲,老太太都要考虑考虑这是不是对谢怀远不利,更何况是门第更盛的余家。

    她自然不会说是因为嫌弃余家门第太好,不过余夫人的轻慢显然也给了老太太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

    老太太的身子后倾,重重地靠在靠背上,冷笑道:“我倒不知这是余家求亲的诚意。先不说我家四丫头孝期未过,此时提亲,未免失礼。就是没有这孝期,余夫人也该明白三媒六聘的礼节吧。连个大媒都没有,余夫人就这么贸贸然上门求娶,是太看得起你余家呢,还是太看不起我谢家?余夫人这是把我谢家堂堂侯府,当作小门小户来打发吗?”

    余夫人本就不是真心求娶,自然也不怕真得罪了老太太,“老封君这是说哪里话?我余家自然是真心求娶。不过若是老封君觉得这亲自登门的诚意都不算够,那我也没有办法。”

    老太太本是因不想北毓攀上一件好门第的亲事才故意假装不满,此时听了余夫人的回答,倒是真地险些被一口气噎死过去。如果说余夫人之前还有些遮遮掩掩,那此时她不真心求娶的意思简直已昭然若揭。

    不愿意北毓嫁过去是一回事,可被人如此耍弄却是另一回事。

    老太太已维持不住客气的表面,她冷哼一声:"余家真是好大的脸面,我如今算是见识到了!可惜我谢家高攀不起,余夫人还是回吧。"

    余夫人虽被下了逐客令,却丝毫不以为忤,反为谢余两家再无回转结亲的余地而感到松了口气。

    临去,她总算找回了一丝身为尚书夫人的涵养,客客气气地在老太太的怒视中告辞离去。

    老太太怒瞪着余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外,好半晌后,才余怒未消地剜了一眼北毓,道:"今天的事情,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样无礼的妇人,你从未见过,也从不认识。"

    北毓点头称是。余夫人莫名其妙地来访,和不知所谓地提亲,在她看来就像是一场闹剧。可没有想到,就在这几天之后,太子竟在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向皇上求娶北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