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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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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的梅园极大,却不似谢家那般各色品种相互错杂。在这里,只有一种颜色的梅花,那就是红梅。

    正逢不久之前又下了一场小雪,薄薄一层压在红梅枝上,放眼一望,两种对比强烈的颜色,相互错杂,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就连三三两两聚在树旁的小姑娘们,都成了这一景的点缀。

    北毓一路,穿杂其间,走得不快不慢。小姑娘们都顾着赏梅,又不是人人都识得她,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她的去向。

    很快,北毓就绕出了林子,正见着没有急着与她汇合,却是一路引她出来的玄襄。

    北毓道:“怎么回事?”

    玄襄回答:“刚刚无意中见到一个人,有些像是从前在朔北将军府中的一个小厮。”

    北毓挑了挑眉,玄襄虽只说是“有些像”,可依她的眼力,八|九不离十也就是了。

    她不由想起赵晏。对于他竟能知道她曾在朔北领军,北毓是多少有些惊讶的。

    倒不是说她认为这京城里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这虽是机密,朝廷也从未发过明诏,可皇上再怎么乾纲独断,也不可能不知会一下机要大臣。然事情既没传出来,那就说明皇上也下了禁口令,并不让人随意传播这件事情。

    可赵晏还是知道了此事。

    那就有三种可能。一是赵晏本身也是皇帝的心腹;二是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三是他和其父赵睿的关系并不如外人以为的那般紧张,至少,赵睿是会连这等机密事都与赵晏商量的。

    而今,朔北将军府中的小厮竟出现在了京城赵府。看来,倒是第二种可能性要高上一些。

    北毓先问:“他往哪边去了?”

    玄襄指了一个方向,看北毓立即就往那个方向走,连忙跟上道:“我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这府里极熟的,衣着也就像这府里小厮的样子,除非抓了问话,否则不好确定追上去了就一定能有什么发现。我们如今再追,不熟悉路,也未必能再找得到他。”

    北毓取笑她,“你都在这京里待这么久了,还是未完全习惯。”

    玄襄这个人,看着是多少有些冷冰冰的,脸上少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此时却很是奇怪地看了北毓一眼,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把话题拐到了这个方向。

    北毓自动为她解答,“你忘了,这里不是朔北。这里男女大防严着呢。像我们家里,莫语能随意出入内宅,是因着他年纪小,又有特许,家里也没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妨碍不到什么。可旁的小厮,你看哪个能在内宅里随便逛的?除非是爷们身前得宠的,偶尔被带进来;或是太太们要问话,被招进来。”

    看玄襄脸上已经渐渐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北毓继续道:“所以这个人,必定是赵府里某个人面前极有脸面的人。而且,今天谁不知道园子里聚集了各家各户的姑娘,门户上只有比往常更用心的,就是平日里松散些,今日也要严守,可这人还是进来了,显然是有特别的事情。那只要跟着他,就不愁找不出他幕后的人来。”虽然北毓已经确定,这人十有八|九就是赵晏。

    玄襄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这一次,是她判断失误,以为这小厮是在这府里走惯了的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就去跟着这小厮。

    北毓却不在意,只问:“他是什么时候进到我们府里的?”

    玄襄知道这是指朔北的将军府了,她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三、四年前吧。说是跟着一伙人来做皮货生意,结果到朔北时生了病,东家不厚道,就把他给撇在这儿了。来的时候才十五、六岁,真就差一点病死在朔北。是门房的张叔好心,救了他一命,又介绍到府里的。那时候周妈问过他话,我还跟着去了,话里没听出什么破绽。他说自己是南方人,口音确实是,问了些南方的事情,也都对得上。这才让他进了府里。”

    虽然只是小厮,可朔北毕竟是敌前重镇,最怕就是有羌人的奸细混进府来。所以每个人进来,都要仔细严查。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朔北土生土长,祖祖辈辈生于此死于此的。少有不是的,例如玄襄,也是经过精挑细选、严格审查的。可这种审查,多半也是为了防备羌人,对于南方来的,倒真是放宽了一些标准。

    北毓笑笑,“还真是处心积虑。”

    玄襄觑着她的神色,虽看着像没什么异样,但多年陪伴让玄襄知道,北毓有些怒了。

    玄襄转开话题,道:“可他既有这么长的时间在朔北,那就是在我们遣散了府里下人后马上回京城,也不过到赵府半年时间。这么短,他就能在赵府有这般的脸面?”若如北毓所说,能进到这内院的,都是有脸面的小厮。那这人爬升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毕竟,如赵府这般人家,家里的下人之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不是说在主子面前得脸,旁人就一定会给面子的。可他能进来,就说明他在这府里应该是如鱼得水了。

    北毓摇摇头,“先不管这个。”

    两人说话间,竟是很快地见到了前面一个小厮的身影。

    他背对着两人的方向,站在一处凉亭下面,也翘首以盼地像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北毓拉着玄襄,绕到凉亭下的假山后,又从假山的缝隙中穿出来,最后躲在凉亭另一侧,刚好离得小厮不远,又不会被他看见。

    拜这一路竟没什么岔道所赐,玄襄虽只是知道这小厮走的大概方向,却还是没有跟丢此人。而且她虽然找北毓汇合还花了一段工夫,可这小厮等的人,竟然是比她们还慢。

    然而也没过多久,一个人就从她们过来的反方向走了过来,跟小厮汇合到了一起。

    来人两人没有见到,只能听见脚步声和说话音。

    他开口,竟还悠悠闲闲地,像唠家常一样,一点也没有是在同人密会的觉悟。他道:“你还真是会挑时间过来,那边可还一堆人呢,我好不容易才抽身出来。”

    果然是赵晏的声音。

    小厮听着就嬉皮笑脸的,“这哪是我挑的时间呢。实在是宫里就是这个点儿把消息传出来,事关重大,我不就得立刻过来通报嘛。”

    “嗯?”赵晏的声音听着倒正经了一下,可总体上也没脱了那个散漫的调调,“宫里最近有什么事情?”

    小厮嘿嘿一笑,可他刚要说话,赵晏竟跟着也笑了,“小驴儿,你知不知道我一看你的脸,就觉得特有意思?”

    小厮似乎立马沉下了脸,“我说哥儿,您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还有,我不叫小驴儿,我叫陈年!陈年!”

    赵晏停顿了一下,才道:“哦,谢将军给你起的名字……”他嗤笑了一声,一向散漫的声音里突然带起了一股说不清是叹息还是嘲讽的调调,“若是我,一定不会再用这个名字。”

    这话说得挺刻薄。

    陈年不知是被刺激了,还是被伤到了,竟也好半晌没有回话。再开口时,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活力,语气也一下变得严肃正经起来,“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妃早产了,不过最后还是平安地诞下了一子。”

    赵晏确认道:“母子均安?”

    陈年道:“太子妃平安,皇孙……还活着。”

    赵晏道:“嗯,知道了。”

    陈年诧异,“就这样?”

    赵晏失笑:“不然呢?宫里的事情,不论是东宫的,还是后宫的,我们知道就行了,不用搀和。做得越多,破绽就越多。”

    陈年撇撇嘴,“可……若什么都不做,我怕这孩……皇孙活不下来吧?”

    赵晏叹气,“我说,你喜欢多管闲事这一点,倒是跟舞文一样啊!皇孙活不活得下来,那是太子党要去关心的问题吧。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顿了一下,他看着陈年的脸色不好,还是道:“况且,舒贵妃也没有必要对一个只是‘还活着’的皇孙动手脚。我不是说了嘛,做得越多,破绽越多。这对她来讲也是一样。一个生下来就不健康的皇孙,对她未必不是好事。”

    陈年点点头,“知道了,那……”他正想说,再有什么消息,他再汇报,就见赵晏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而是笑意浓浓地看向了他的身后。

    陈年急忙转过头,就见北毓和玄襄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陈年吃惊地张大了嘴。他可不是旁的人,面前这两位,他可都是认识的啊!他在将军府里虽地位不高,也没同北毓有过什么接触,这人他却是远远地见过无数次的。那玄襄就更是不用提了,他到将军府第一日,就跟她说过话的。此时这两个人就站在了他面前。陈年的脸一下就白了下去,哪还会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行迹?

    接着,他就看玄襄几步走到他身前。他以为她必是要打他的,身子都差点缩一团了。

    可玄襄却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另一边一推,命令道:“守着人去!”

    陈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守……守什么人?”

    赵晏很好心地踏前一步,低声在他耳边,为他解答,“到另一边道口,守着人,别让过来。”可他那说话的语气,却分明有些像是要与小姑娘私会的纨绔子弟。

    陈年冒了一头冷汗,哎哎两声,颠颠地跑过去了。

    玄襄也退到她们过来的那个方向的路口,把风去了。

    很快,凉亭下,就只剩了赵晏和北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