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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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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头此时被拍了一记,天辰倏然回过神。

    嘉伦一旁笑着介绍:“这是梓榆,你不陌生的。有她专访的周刊你也有看过。”

    终于再一次同时面对刻印在她记忆深处的两个人。当年年轻气盛的少年已然事业有成,享誉各自的领域。他们的或温文尔雅,或仪表非凡,如今不过是她眼中的道貌岸然。与他们少时的两小无猜,终归已被十五年前那绝情的一夜抹杀。

    她的眼眸不动声色地闪过不屑的厌恶。

    梓榆拿过置在钢琴台面上的香槟杯,浅浅含笑,缓步迎向前,伸出手:“华先生,你好。Sorry,嘉伦说我可以来楼上看看,一时无聊,就来楼上随便走走,看到这架钢琴很漂亮,忍不住弹奏了一曲。是我冒失了,很抱歉。”

    她的手纤柔细腻,握在掌心,如一股电流蔓延到心底。这种感觉让他瞬间想起曾经那双喜欢与他紧紧相牵的手,如同那双让他恍惚的熟悉的眸,使他陷入那段忆往,避无可避。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简短握了握手,将手抽回。“上次是在周刊看到方小姐,今天就看到方小姐在Dennis身边。看不出Dennis追女孩子很有一手。”

    嘉伦揽过梓榆的肩,柔望着她,“你应该感谢人家。这次能促成华中和K.L的合作,Elaine功不可没。”

    “既然把人家挖了过来,那就帮我好好感谢人家。”举了举酒杯,又接着说:“近距离看真人,和周刊上的照片不太一样。”

    “彼此彼此。华先生本人也和电视上不太一样。不过,”梓榆眉梢微微一动,语声似有玩味,“华先生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天辰淡淡一笑,平静接过话:“应该是有点喝多。叫我kewin就好。方小姐的钢琴弹得很不错。”

    梓榆笑说:“过奖。对钢琴我不过浅尝辄止,也只会这几首曲而已。你也是,叫我Elaine就好。”

    随即将手中的香槟酒杯递给嘉伦,“我去趟洗手间。”

    房子内的一切都未曾变过。走在无人的走廊,脚步平稳,心却在踉跄。离那扇门越近,脸色就愈苍白犹豫。最终还是在那间寄予她噩梦的房间门前停步。

    她紊乱着呼吸,手颤抖着扶上门扶手,却停在扶手上一动不动,最终无力落下。

    洗手间内,水龙头已开到最大。一遍一遍涂上洗手液,拼命搓洗着手,最终虚脱地趴在洗手池边。抬头望向镜中苍白的自己,苍白中渗透着满满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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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侧的观景露台,气氛已不若先前般轻松,幸有偶尔拂过的夜风,可舒缓些气氛中窒息的压抑。

    “和方梓榆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她?”天辰淡淡开口,目光漫无目的地眺向远方。

    嘉伦断然否认:“你不用多想。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两个世界的人。不可否认,她们的眼睛很像,但是和这个无关。”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将过去放下。”天辰冷声。

    “我没有放下过去,但是还能怎样?日子还要继续过的!”端起杯猛灌了口红酒,苦涩在唇舌间弥漫,“我已经有找过她,我知道,其实你也一直有在找她。如果找到了她,又能怎样?我们该怎样做?”

    “该怎样做?”天辰拽过他的衣领,咬牙说:“难道你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跪在她面前认错?”拂开他的手,嘉伦喘一口气,禁不住抬高音量,声有激动:“好,你继续去找她,如果找到她,我会跪在她面前。她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我通通会给她。”

    天辰冷冷一笑,“你很清楚,即便跪在她面前,或者补偿她更多,也根本不够偿还我们欠她的。我们欠她的,根本就还不起。”

    空气顿时静默,只听见此起彼伏地呼吸。

    楼下的露天酒会依旧觥筹交错,笑语欢声,掩住了露台上与宴会气氛毫不和谐的一抹剑拔弩张。

    许久,嘉伦静静开口,语声苦涩:“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年少气盛,又太喜欢她,看到她同你走的更近,为了你学弹钢琴,又因为你不喜欢她跳舞,所以她再也不跳舞。甚至有次我听见她答允你十六岁就和你结婚,我很不甘心的,尤其不甘心输给你。加上那天我看到你们......所以就......。”

    顿了顿,又猛灌了一口酒,“我知道向氏的恒信当时陷入危机,但不知道真有那样严重。我不会不帮她的。终归是你开的头,如果不是你先趁人之危,我也不会看到后心有不甘失去理智!”

    闻言,天辰忍不住再一次扯住对方的衣领,恨恨望着他。“不错,我承认我那天趁人之危,是罪魁祸首,但是难道因为我先犯下大错,所以你就可以继续犯错,让她受双倍伤害?!当时我没敢继续留在那里,因为一时后悔不敢面对她,就出去逃避。如果让我知道其实你已经都有看到,我一定会带走她,或是留在她身边,总之不会给你机会那样做!直到现在,我都还想再狠揍你一顿!”

    这一次嘉伦没有再拂开他的手,只任由他拉扯着衣领,唇含苦涩。

    僵持片刻,天辰缓缓松开衣领,一手紧握成拳,重重锤在理石护栏上,唇边泛起一丝悲凉的笑意。“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揍你,更挨揍的应该是我。当年是我年少无知。那段时间我在生你和她的气,心情一直很差,就在派对上偷偷喝了点酒精饮料。而后看到她拿着几本文件偷偷从书房出来,一时冲动就......”

    话音未有落下,伸手指向对方,语气骤然激烈:“也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那天在花园里和她做出那样的举动,故意给我看见,让我误会她,我也不至于会弃她不顾!”

    嘉伦冷笑着,拂开他的手,“是你不信任她在先,而且我也有选择的机会!”随即自嘲笑笑,“算了,这件事以后,我们冷战了整整十年,直到念完书回到香港,谁都没有先联系谁。如今再争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总之你说的对,当年确实是我们年少无知,把她当做争强好胜的筹码,谁都不想输给对方。”

    顿了顿,紧接着问:“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你想怎么办?继续找她?如果找到她,你想怎样?”

    “我会对她负责。我和她的约定,不会取消,只要她还愿意接受我。当年我愿意帮她的,只是因为太在乎她,喜欢她却用错了方式,认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再背叛我,”天辰淡淡地答着,手指间夹着酒杯高脚,在护栏沿上轻轻摩挲,杯底和理石间发出细微刺耳的摩擦声。

    伴着静静流动的空气,又继续缓缓地忆述:“那天她走了以后,我后悔了很久,和你打过那一架后有去找她,才知道她爹地妈咪自杀,她妹妹在同天心脏病发死亡,向家的住屋也已被强制拍卖,然后恒信破产,而她也不知所踪。后来我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即便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我也有在找她,都没有找到。”

    “那天我也有去找她。问了爹地妈咪,他们不知道她的去向,更不允许我再提向家,后来也把我送去美国念书。”嘉伦叹了口气,问:“你还在喜欢她?”

    天辰放下酒杯,十指交错撑着额头,声音无力:“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她。即便当年只是因为你我争强好胜,年少无知,我们谁都不想输给对方,我对她的喜欢也是真心的,要和她十六岁结婚也是真的。其实你也没有忘记过她,”

    抬首看了对方一眼,语出直白:“方梓榆知不知道这些过去?如果只是把她当作替身,对她是不公平的。如果你只是想赎罪,未必要和她在一起。听说你还要送给她律师行一半的股份?这是你赎罪的方式?”

    “我没有把梓榆当替身,”嘉伦果断道:“我已经背负这个包袱十五年,也找了她十五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放下这个包袱,也很清楚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但是我想把握住现在,珍惜该珍惜的。”

    话音落下,将最后一滴酒灌入口中,似是下定决心:“不错,我是想赎罪。其实和她长的更像的人不是没有,梓榆也不过只有眼睛和她很像,但也只有梓榆能让我动心,即便是赎罪,也只有她能让我甘愿付出所有,没有原因的。等我们的感情稳定,时机成熟,我会同梓榆坦白这些过去。”

    天辰垂眼笑笑,语气悔涩怅然:“如果命运可以选择,我宁愿重回到当年,选择相信她,不会趁她之危,更不会弃她不顾。即便那时我才十五岁,我也会尽全力帮她保住恒信,守护她到最后。”

    “守护谁到最后?”身后响起一阵笑语。

    两个人双双转身。

    梓榆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

    嘉伦脸上的苦涩瞬间转变成温柔,向她伸出掌,“回来了?怎么去那么久?”

    梓榆将手伸给嘉伦,面露关切,“咦?在谈什么这样严肃?你们的脸色都不太好。”又伸出另一只手给他整了整衣领,嗔问:“你的衣领怎么歪了?”

    嘉伦牵住她的手,神色躲闪,“在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不是很重要。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天辰的眸光微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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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在梓榆的公寓前停下。

    “不请我上去坐坐?”嘉伦笑。

    梓榆作出严肃的样子正色说:“已经太晚,不请了。我很保守的。”

    “在美国的时候我又不是没有这么晚在你家停留过。”嘉伦玩味。

    梓榆狡黠地眨了眨眼,手背托腮作思考状,“哦?有吗?我不记得了。”随即噗嗤一笑,捏了捏他的脸,“好了,不同你玩笑了。我先上去了,明天律师行见。”

    “梓榆,”她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嘉伦叫住她。

    她回过头笑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如果......”嘉伦双手紧握方向盘,声音低沉,“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曾经犯过很大的错误,你会不会原谅我?”

    没有他想像中的好奇追问,梓榆只蹙眉略作思索,耸耸肩,语气轻松地答:“要看是什么错误,如果有伤害到别人,那么与其取得我的原谅,不如取得被你伤害的人的原谅,对不对?好了,我上去了,晚安。”

    留下莞尔一笑,关上车门离去。

    目送她打开安全门,进去电梯,再将额头倚在方向盘上静默了一会,深深叹了口气,随即将车启动。

    梓榆一进家门,整晚累积的满心的厌恶忍不住喷涌而出。未有来得及脱下外套放下手包,便直冲进洗手间呕吐不止。

    随即扭开浴池龙头,接上满满一池缸的水,浴室顿时袅绕出朦胧的水雾。

    进去浴池,给身体拼命地搓洗,把皮肤搓出一片晕红。最后捂住脸,将自己连头深深浸入水中,水哗啦一声溢出池沿,带着泡沫的水渍随着弥散的雾气,在浴室地面四处延漫。

    她在池中蜷曲着身体。水很温热,可她还是感到阵阵刺骨噬心的冰寒。

    半晌,从水中起身,湿发紧紧贴住脸颊。水滴正沿着发梢蜿蜒流下,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想了想,将手伸出浴池沿边,拿出手包里的手机,发出信息:“第一步计划可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