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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回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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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清如见小杜子满头大汗的,递了块帕子给他:“你先擦擦汗吧。”

    又让桃子斟了杯热茶给他,待他缓过来后,方道:“小杜子,你来得正好。我和桃子这便收拾东西,打算待会儿就搬去我师父那边儿住了,本来这些日子承蒙督主的照顾,我该当面儿向他辞行的,只督主实在太忙,我根本没机会见到他,便只能请你回头见了督主,替我向他说一声,再告个罪了,你……”

    话没说完,已被小杜子急急打断了:“姑娘什么意思呢?您、您、您要搬去常太医那边儿住?这里不是住得好好儿的吗,为什么要搬走?”

    姑娘肯定是因为干爹莫名其妙收下了那三个女人,那三个女人方才又不请自来,扰了她的清静生气了,所以才决定要搬走,以后眼不见心不烦,——干爹这到底办的什么事儿啊!

    施清如抬手笑道:“你先别急。我搬去师父那边也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此意,一来我搬过去后,能就近照顾师父,时刻守着师父,有疑问了便能立时请教,于我的医术也能有更大的提升;二来,眼见以后都督府后院的美人儿会越来越多,总不能让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吧?也太委屈她们了,让人知道了,只怕也要笑话儿督主小气。我如今搬出去了,撷芳阁便能空出来,好歹也能安置一位美人儿,多少为督主分忧了不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劳你回头转告督主一声啊,知道你忙,我便不留你了。”

    吩咐桃子,“替我送送小杜子。”

    小杜子急得都要哭了,“姑娘您这话儿是怎么说的,那些女人怎么能跟您比,干爹也一定是迫于无奈,才收下他们的,对,干爹就是迫于无奈,才暂时收下的,等他老人家回来后,势必会另行安置她们,哪里就要您为她们腾地方了?她们也配呢,姑娘千万别与她们一般见识才是。”

    姑娘才是干爹当初亲自留下的第一人,之后他老人家待她的种种特别,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与那些女人一样?

    等干爹回来,知道他眼睁睁看着姑娘搬出了都督府,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吧?

    干爹如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真的是一丝一毫都看不透了!

    小杜子不待施清如说话,忙又道:“至于时刻请教常太医,常太医家本来就离咱们府上这么近,姑娘想过去时,坐了车随时过去便是,也是一样的方便,又何必非要搬过去呢?常太医喜静,不然当初干爹是要让他就住在府里的,是他坚持,才住到了外边儿,姑娘搬过去,岂不是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且那边屋子狭小,伺候的人也不齐,姑娘住过去,也太方便了,还是就留在府里吧,啊?”

    施清如笑道:“我与那些美人儿自然不一样,督主待我恩重如山,我短时间内却是无以为报,也就只能力所能及为他分点忧了。至于师父那边儿,空屋子并不少,我们主仆随便挑一间住,只要不用流落街头,就蛮好了,那边还有厨娘和打扫的人,我又有桃子服侍,怎么会不方便?你就别再多说了,忙你自个儿的去吧。”

    小杜子只差跪下了:“姑娘,就算要走,也是那些女人走,怎么能是您走?您好歹等干爹回来,与他当面说过此事后,再决定要不要搬走也不迟啊……是,干爹这程子是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可大后日就是干爹生辰了,他一定会回府的。而且难得干爹的好日子,您难道就不留下,向他拜过寿,沾过喜气儿再走呢?就当小杜子求您了,好歹过几日再说这事儿吧?”

    等过了干爹的寿辰,很快便是过年了,也没有大过年的搬家的理儿,那便又有转圜的时间了,只求干爹千万别再牛心左性,白白辜负他辛苦为他争取到的时间!

    施清如却仍是很坚持,“早几日晚几日,其实并没任何分别,至于督主的寿辰,当面给督主拜寿的人一定很多,也不差我一个了,所以我就遥祝督主喜乐安康也是一样;那日那么多达官贵人,督主根本忙不过来,只怕也没空见我。就是给督主的贺礼,我还没准备好,只能当日打发人送来了。”

    枕头那般私密的东西,如今她自然也不能再送了,只能重新挑选,幸好时间还来得及,纵选不到让她眼前一亮的,只要足够贵重,也不算失礼了。

    “姑娘,那您也不能今日就搬走啊,就当我求您了。”

    小杜子终于跪下了,“再说了,常太医那边总得收拾一下吧?乔迁是大事,难道不要看黄历的?而且干爹上次受伤后,还没复原,便已开始劳心劳力,身体其实早已吃不消了,求姑娘好歹多留几日,再为干爹滋补一下身体,不然马上过年了,宫里大宴小宴不断,又要祭天地太庙,还有正旦朝拜……他只有更忙的,我怕他到时真要撑不住,要倒下了。”

    见施清如面色好似有所松动了,忙又道:“干爹好似今晚就会回府,姑娘届时有什么话儿,当面与他说,好不好?我实在琐事繁多,要忙自己的去了,就不与姑娘多说了啊,我先走了啊……”

    惟恐施清如还要再说,话没说完,已自地上爬起来,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待跑出了撷芳阁后,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声音,才喘着气停下了,拍着胸口暗愁,施姑娘应该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吧?不行,他得立时进宫一趟请干爹回来,他和施姑娘之间的事,只能他们自己解决,他在一边儿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可府里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拿主意,他哪里走得开啊……且先打发人进宫去递个话儿,就说府里出了大事,请干爹今晚一定回来一趟,若打发去的人请不到干爹的准话儿,他再亲自去吧。

    施姑娘不能搬走,大后日的寿宴也一样误不得!

    对了,还得着人时刻注意着撷芳阁的动静,万一施姑娘还是铁了心要离开,他好立时赶过来阻拦才是,总归他这辈子,只认施姑娘一个干娘,旁的通不认,——哪个当儿子的能有他这么累,连自己干爹的这些事都要管的?

    真是快要操碎他的心了!

    桃子等看不见小杜子的背影后,方小声问施清如,“小姐,那我们现在还要收拾东西吗?”

    施清如沉默片刻,道:“自然要收拾,反正迟早都要搬走的,早一点收拾起来,也省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桃子“嗯”了一声,“那我待会儿就开始收拾,小姐且去睡一会儿吧,您身体这两日本就不舒坦,我先给您抱个汤婆子去。”

    施清如道:“不必了,我不困。把我的针线篓子拿出来,我继续缝枕头吧……算了,枕头待会儿再缝,我还是先去厨房,看今晚煲个什么汤。”

    算来督主自上次受伤至今,拢共都才二十几日,便一直好吃好喝的卧床将养着,都还未必能痊愈,何况他只养了几日,便进宫继续劳心劳力去了,一直到今日,都没再回过府,自然也不可能好生将养,——她就这样走了,好像的确太凉薄心狠了些。

    倚梅园那些美人儿虽美,必定也极会伺候人,到底不若她了解督主的口味,且她们刚进府,督主也未必信得过她们,那她且等到过了大后日督主的寿辰,再搬走吧。

    至于枕头,她就算做了,也送出去了,督主也未必会用,何况就算他用了,又怎么样,她就当自己是孝敬给自己父亲的,督主本来也当她是小辈,用自己小辈孝敬自己的枕头怎么了?

    施清如说完,惟恐桃子再问她什么时候再搬,或是劝她不要再做无谓的事,弄得吃力不讨好,又是何必?

    起身就出了屋子,径自去了厨房。

    脑海里却闪过当日韩征肩胛上血肉模糊的情形,一面对自己说,她都是因为督主伤重未愈才暂时留下的,毕竟当日他伤得有多重,人又有多虚弱,她都是亲眼所见的。

    别说他对她恩重如山了,就算没有那些恩,她好歹也是个大夫,也做不到眼睁睁扔下这样一个伤重未愈的病人不管,自顾走人。

    这般一想,心里方觉得自在了些,进了厨房。

    范妈妈与范嫂子不防她忽然进来,忙赔笑行礼。

    知道她是来煲汤的后,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大了,看来自家姑娘这还是把她们之前的话听了进去,那就真是太好了,凭她们姑娘的品貌,又比倚梅园那几个进府早得多,与督主的情分不一样,只要她肯去做,还有那几个什么事儿?

    施清如煲上汤后,以文火慢炖着,便回了屋里去,继续缝起枕头来。

    眼睛很涩很痛,她却缝得前所未有的专注与细心。

    以后她还是会给督主做鞋袜靴子,却不会再送出去了,那这枕头,便是她送他最后一件亲手所做的东西,自然要加倍的精心才是,也算是为这一宗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到了下午,福宁长公主府又送了个美人儿来,同行的还有个时常在韩征手下听差的小太监小卓子,显然也已经过韩征的允许了。

    小杜子虽早料到很快就会有这一出儿了,只要他干爹开了那个口子,后面便堵不住了,依然气得直想跳脚,拉了小卓子到一边问他:“干爹这是想干嘛呢,还真打算把咱们府里的后院儿给塞满不成?”

    小卓子小声道:“我哪敢揣测督主是怎么想的,不想要命了是不是?反正就是督主怎么吩咐我的,我就怎么做。不过照这个架势,没准儿真要不了多久,府里的后院儿就得塞满了,谁让督主先收了平亲王府送的人呢?收了平亲王府的,安亲王府和长公主府,还有其他府送来的人若不收,岂不是白白得罪人吗?”

    小杜子啐道:“干爹是怕得罪人的人吗?他老人家如果不想收,谁也休想勉强他。”

    小卓子道:“这不就结了,不论收多少,只要督主愿意,谁也管不着。都说女人香香软软的,说不尽的好处,督主这莫不是终于尝到了女人的好处,所以打算广纳美人儿了……哎哟……”

    话没说完,已让小杜子一掌打在了头上,忙抱头认错儿,“好哥哥,我胡说八道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小杜子这才恨恨道:“连我干爹你也敢编排,真是活腻了!我问你,我打发人递话儿进宫,请干爹今晚务必回府一趟,话儿递到干爹面前了吗,干爹怎么说,回来还是不回来?”

    小卓子赔笑道:“话儿倒是递到督主面前儿了,至于督主回不回来,我哪里敢问?总归等着便是,若天黑时督主回来了,自然也是肯回来,若是没回来,便是不肯回来,仍留宿宫中了呗。”

    “废话!”小杜子没好气,“算了,我懒得跟你多说了,且尽快回宫去服侍干爹吧,再给我带句话儿,请他老人家今晚务必回府,不然撷芳阁就要人去楼空了。”

    等小卓子应了后,才笑嘻嘻的过去,与福宁长公主府送来的那个美人儿打了招呼,带人往倚梅园安置去了。

    施清如听得倚梅园又多了一个美人儿,倒还没什么反应,桃子却是气黄了脸,低声道:“督主这到底想干嘛呢,小姐别缝枕头了,缝了也是白缝,人家压根儿不领情,平日里做得再多也是白搭!”

    亏得她家小姐没跟督主拜堂成亲,当他的对食,不然就算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眼睁睁看着对方这样左一个人,右一个人的往后院儿添,也够气死人了!

    施清如手下不停,淡淡道:“人家领不领情是人家的事,我做不做是我的事。屋里有些闷,你开了窗透透气,再去厨房给我做一碗杏仁露来吧。”

    桃子见她一脸的平静无波,不知道是该继续替她生气,还是庆幸她看来应该没那么在乎督主?

    应了一声“是”,把窗户推开了两扇,支起来后,出了屋里。

    施清如这才放下手上的针线,捂住了胸口。

    怎么办,还是会难受,会酸涩,会……生气,这意味着什么,她内心深处难道真一点都不明白不成?

    可事到如今,她哪里敢再让自己明白?所以,绝不能去深想,也绝不能再放任自己了!

    小杜子忙得脚不沾天,却仍心急火燎的等到天黑,总算是等到了韩征已出了宫,很快就会回府了的消息。

    他几乎是小跑着赶到了二门处迎接,还不忘打发人去撷芳阁告诉施清如一声他干爹回来了,她有什么话,待会儿可以当面与他干爹说了。

    小杜子等了差不多一刻钟,韩征的马车平稳的驶了过来,他忙迎上去,赔笑打千儿行礼:“干爹,您可算是回来了。”

    马车停稳,韩征撩帘踩在脚蹬上下了车,一袭黑色的鹤氅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高挑挺拔,低沉“嗯”了一声,大步往里走去。

    小杜子忙跟了上去,赔笑道:“干爹饿不饿,要不要用点宵夜?”

    韩征不答反问:“各府送来的人都安置好了?”

    小杜子心里恼他,替他着急,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道:“都安置在了倚梅园,那边地方大,也好统一看管。就是如今已经有四个人,已有些挤了,再添人只怕就住不下了,干爹可别再……”

    见韩征双眸寒星一般看过来,虽什么情绪都看不出,心里依然一紧,不敢再说。

    韩征这才淡淡道:“那就安置在倚梅园,多拔些人去服侍,吃穿用度都给上好的,只没本督的吩咐,一步也不许踏出倚梅园。”

    小杜子听他说‘多拔些人去服侍,吃穿用度都给上好的’时,差点儿就没忍住驳他干爹的回,幸好随即又听了他后半句话,这才转嗔为喜了,道:“干爹放心,我一定把人看管得好好儿的,不让她们踏出倚梅园一步。”

    连院门都不许那四个女人出,可见干爹虽收下了人,却压根儿没放在心上,那他也能安心了,当初施姑娘便是刚进府时,干爹可也从没限制过她的行动。

    父子两个被簇拥着回了正院,小杜子忙服侍韩征解了鹤敞,又待他去内室换了家常衣裳出来,坐到榻上后,方端了热茶奉上,笑道:“干爹,您真不吃点儿宵夜吗?大冷的天儿,要是能喝一碗热热的汤下肚,浑身立时都暖透了。”

    心里很是怀疑施姑娘难道没接到他打发人送去的信儿,还不知道他干爹回来了不成,不然热汤热宵夜应该早就送来了啊!

    韩征喝了一口茶,方道:“本督说了不饿。你下午让小卓子给本督带话儿,本督今晚若是不回府,撷芳阁就要人去楼空了,什么意思?”

    小杜子正想着要怎么起头说这事儿,不想他就先问了,忙道:“干爹,是施姑娘下午要收拾东西搬走,搬去常太医那边儿住,说是以后再不回来了,我好说歹说才把人暂时给您留住了。您是不知道,先送来那三个女人,上午去了撷芳阁见施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儿惹她生气?便没有,这种事儿换了谁也得难受吧,我忙忙赶过去时,人倒是先走了,施姑娘却说要搬走……”

    顿了顿,小声嘟哝,“您这到底怎么想的呢?施姑娘那么好一个人,对您也是再真心不过了,您就不怕伤了她的心,以后后悔也晚了?”

    韩征放下茶杯,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本督怎么想的如今也要向你交代了?不怪沈留柳愚这几日都说你越发能干了,看来是真的。”

    小杜子自然知道他这是在说反话,讪笑道:“干爹,儿子这不是看着你和施姑娘如今连面都见不上了,心里着急吗?以前多好啊,您晚上回来总有热汤宵夜吃,谁知道忽然您就变了个人似的,就跟以前那样不好吗……”

    韩征打断了他:“她要搬出去,就让她搬出去,常太医那边也有地方住,着人先过去收拾布置一下,让她住得舒坦些也就是了。”

    “哈?”

    小杜子疑心自己听错了,见韩征的神色不似作伪,方知道自己没听错,不由急了,“干爹您怎么能同意施姑娘搬出去呢?她这是伤了心搬出去的,以后肯定不会再搬回来了,您倒好,不赶紧哄一哄她,让她安心,别再说搬走的话,还就这样同意了她搬出去,您、您、您……”

    气得‘您’了几次,都没‘您’出个所以然来,不想说话了。

    韩征淡淡道:“她有什么可伤心的,本督一开始就说了,本督从来没想过要收对食,本督留下她,也是因为曾受过她母亲一饭之恩,这一点别人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何况本督是个太监,她也必然很清楚这一点,不会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念头,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瞎搅合。”

    小杜子不服气,“儿子哪有瞎搅合,明明施姑娘就说过仰慕您,对您亦是无微不至,明明您也、也待她处处不一样……”

    在韩征的冷眼之下,说不下去了。

    韩征这才吩咐他:“让人打热水来,本督要沐浴。”

    小杜子不敢再多说,怏怏的“哦”了一声,却行退了出去。

    韩征方吐了一口长气,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本来听得那丫头要搬走,他该高兴的,连好歹也算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个羁绊都没有了,以后他们之间的交集自然也会越来越少,直至彻底回归长辈与晚辈之间的上下关系,那样常太医势必满意,对她也好,对他更好,真正就是皆大欢喜了。

    可还是忍不住回来了,虽然回来了也不会见她,以免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他早年什么没忍过?

    这点儿小事自然也忍得过,偏偏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回来后,也更后悔昨儿不该一时脑抽,就留下了平亲王府送的女人了,他是有向宇文皓证明他并不若他以为的那般在意那丫头,免得他再盯着她的意思,可他不想宇文皓盯着她,有的是其他办法,为什么偏选了这么个下策?

    弄得口子一开,后边儿安亲王府福宁长公主府再送人来,他也不好推辞了,他就算如今给自己的定位是孤臣,他也大权独握,依然不能一次把对将来有可能正位大宝的几家人全部得罪光了。

    问题那些女人如今虽然都在他后院里,他却连叫了人来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就更替其他了,想要证明给别人,尤其是证明给自己看,他对那丫头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与别的女人其实都一样,看来也要失败了。

    那把人收下就更是失策了,白养一群女人倒是费不了几个银子,问题那些女人背后可都是有主子,都是怀了目的来的……相较之下,那丫头从一开始就只有一片赤诚真心,也更难得了。

    罢了,且先把那群女人养着,等过了年,再送走吧。

    小杜子去而复返,手里还拎了个食盒:“干爹,热水已经给您叫了,这是施姑娘方才打发范妈妈送过来的鸡汤,让您趁热喝……您可别说不饿,不喝,让我退回去啊,施姑娘说了,她汤送出来就算完事儿了,要喝要倒要赏人都是您的事儿,食盒也不必送她送回去了。您要是实在不想喝,那儿子就替你喝了啊。”

    说完走到桌前把食盒放下,就作势要打开盖子。

    韩征虽知道小杜子只是在装腔作势,还是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小杜子立时笑得一脸贼兮兮的,“干爹放心,施姑娘亲自给您熬的汤,我怎么敢喝?您慢慢儿喝,我去给您催热水啊,等您喝完了,正好沐浴。”

    说完便退了出去,心里虽有些怎么施清如没亲自送汤过来,那便可以趁机与他干爹好好谈谈了,只要把话说开了,误会也解除了,两个人不就可以和好如初了?

    不过就算施姑娘人没亲自过来,还肯送汤过来,也是好事儿,女孩子脸皮薄些也是应当的,等他回来再添一把火,让干爹去撷芳阁看姑娘一次,自然一切都好了。

    韩征等小杜子出去了,才打开了食盒,一股淡淡的鸡汤香味儿立时扑面而来,还有隐隐的药味儿,已有些隐隐的陌生,更多却是熟悉。

    他看了那碗鸡汤良久,终于伸手端了,慢慢的喝起来。

    施清如面上平静,实则提心吊胆的等了半个时辰,不见韩征正院那边退食盒回来,方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在灯下继续做针线到二更,才草草睡下了。

    次日韩征仍是一早就进了宫,施清如起身后,收拾一番,便去了常太医府上,待在家里也是胡思乱想,倒不如去找点事来做,也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告知师父一声,她想搬到他这边儿住,不知道师父同不同意?

    常太医听得她想搬过来,倒是并不吃惊,也没多问,只点头道:“横竖我这边空屋子不少,你挑一间随便住就是了,就是在我这边肯定没你在都督府那边舒坦受用,你要受委屈了。”

    他一个糟老头子,从来不讲究那些吃穿的,可娇滴滴的小姑娘哪受得那份委屈?

    施清如笑道:“师父都不委屈,我怎么可能委屈?那我挑屋子去了啊。”

    早些挑好了屋子,把该添置的都添置齐了,也好早些搬过来,长痛不如短痛。

    常太医“嗯”了一声,“去吧。”

    待她出去后,方无声的叹起气来。

    小徒弟的眼睑下一圈青影,可见昨晚没睡好,这些日子她满腹心事的样子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却不知一样没能瞒过他的双眼。

    她女孩儿家大了有心事了,韩征这些日子也不好过,他每每去给他上药把脉时,彼此虽然什么说没说过,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连带伤口恢复起来都比以往慢,本来以他的身体底子,又好医好药的养着,不该恢复得这么慢才是。

    说到底,都是心病闹的,他当初自以为是的从中阻挠,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听说这世上有两件事是无论谁都忍不住的,那便是咳嗽与爱一个人,他是大夫,自然知道要让一个人忍住咳嗽有多难,那要忍住爱一个人,岂不是也一样的难?

    两个都是可怜的孩子,两个人携手面对困难,也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强,他要不……

    施清如选好房间,又与桃子粗略打扫了一遍,把窗户都开了透气,再点了几个炭盆除湿后,方陪着常太医用过午膳,回了都督府去。

    晚间韩征又回了府里,她却仍没去正院见他,只让范妈妈送了汤过去,然后越发精心的缝制枕头,总算赶在韩征生辰前一晚,做出了自己相对满意的成品来。

    如此到了韩征生辰当日,一大早整个都督府便已是灯火通明,人人都忙个不停。

    整好这日是休沐日,韩征不用早起进宫上朝,便一直到辰时才起了身,换上了一身簇新玄青祥云纹的常服。

    却是刚换好,小杜子便喜气洋洋的进来了,带了众人跪下磕头:“儿子祝干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韩征心情并不算好,好歹是自己的生辰,却也不想扫兴,便笑着说了一句:“本督本来不老的,也让你给说老了。都起来吧,回头上下都赏三个月月例。”

    众人忙都喜气洋洋的道了谢,退了出去。

    小杜子忙奉上手里的食盒:“干爹,施姑娘打早起来给您做的长寿面,您快趁热吃吧。”

    说完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汤清色白的,最上面还有个小小的雕花“寿”字。

    韩征心里霎时又酸又涩。

    记忆里小时候每每过生辰时,他母亲便会亲手为他做一碗长寿面,说是可以佑他长命百岁,但自母亲去后,便再没人会特意为他准备长寿面了,倒是没想到,今日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