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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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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嫁你

    “兴宁郡主?”徐惠然正要拿起垫子,听到便停下了手。

    “怎么了?”陆璟问。

    “郡主做得东西,总得供起来才对。放你书房供起来吧。”徐惠然看着湖绿色宁绸的垫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心里犯着酸意,小嘴不自觉撅了起来。

    陆璟瞧着徐惠然的样子:“你认识她?”

    这个认识,自然不是指今世,而是前世。

    徐惠然的眼神承认了。可承认的样子倒像示威。

    陆璟对蚕姐说:“你和阿福去趟西城,把我送去裱的字取回来。福顺,你去趟道中兄那里,把他要的一本书送去。”

    蚕姐边往外走,边看徐惠然退出了屋。

    出了屋,蚕姐喊着杜阿福:“五少爷……”

    “蚕姐,以后喊‘老爷’。”徐惠然在屋子里说,说的时候瞥了眼陆璟。

    蚕姐吐了下舌头,拉着阿福往外走:“五少爷和五奶奶好像吵架了。你说他们为什么要为一只猫吵?”

    杜阿福看了眼蚕姐。

    蚕姐看着快要落下去的太阳:“阿福,你说五奶奶为什么生气呢?”

    阿福往前走了:“为什么也不会为只猫。”

    蚕姐还在琢磨为什么生气。到了京城后,她总觉得她这个红娘没啥作用了。

    家里现在只剩下三个人,罗妈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

    “前世,你见过兴宁郡主?”

    “人家都看上了你,想嫁你呢。”徐惠然坐在了炕上,生着闷气,眼眶儿都红了。

    陆璟低着头笑了。

    徐惠然听到陆璟的笑声,转回了头,拿起那个垫子冲陆璟扔过去:“好好的收着吧。”

    陆璟接住垫子:“娘子,你吃醋了。”

    徐惠然的脸腾就红了。她听到兴宁郡主的名字居然是吃醋,而不是害怕、担心、生气。

    “娘子,我很开心。”陆璟放下垫子,走了过来,搂住徐惠然,“她不可能伤害到我们的。”

    徐惠然转过了身:“你想知道前世的事吗?”

    “你想起来了?”

    “没有。只是我投井前的一些。”

    陆璟扶着徐惠然坐下:“如果伤心,就不要说,我们可以让它今世不发生的。”

    徐惠然点了点头:“但是我怕以后真的这样?”

    “什么这样?”

    “她叫我疯子,说如果我为了你好,就该离开你。”徐惠然往前看,那里只有墙上挂着的山水画,下面摆着条案,还有摆着的炉瓶三事,插着的蜀葵、菖蒲。可她的眼神悠远的像在看另一个世界。

    “兴宁郡主叫你疯子?”陆璟眼睛眯了起来,右手捏成了拳,关节处成了白色。

    “是,她叫我疯子、疯婆子,说我不配跟你在一起。”

    “这辈子她不能这么叫你了。”

    徐惠然去看陆璟,眼光带着些迷离:“你不用生气。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叫过呀,好像别人也叫过。也许我真的会疯。”

    “你不会的。娘子,你不会的。”陆璟抓住了徐惠然的手,“你不会的,我保证你不会的。”

    “但如果我最后还是疯了呢?”徐惠然看着陆璟的脸,手抬了起来,放在了上面,“你怎么办呢?”

    “你前世不是没疯,要疯了怎么会投井呢?你见过哪个疯子投井。”陆璟抓住了徐惠然的手,亲吻着,从指尖吻上去,再吻了下来。

    泪从徐惠然的眼里滚了出来:“可是我在吃药,你……给我吃药。”

    “那就是能治好。你不会疯的。”陆璟抱住了徐惠然,“就算你疯了,我们也不分开,娘子。答应我,娘子。”

    徐惠然俯在陆璟的肩头,她说不出来。

    “娘子,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她怎么答应?她没法答应。

    陆璟愿意,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愿意的。

    “娘子,我不能没有你的。你不要离开我。”

    徐惠然泣不成声。

    从这天起,陆璟交给了蚕姐的一个任务:“奶奶在哪,你就要在哪。”

    “老爷,这还用说吗?我跟奶奶是分不开的。”

    “但奶奶跟老爷也不是能分开的,所以要是再发生上回的事,蚕姐,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蚕姐的脸红了:“我以为五奶奶是去找老爷的。”

    “嗯,上回就算了。但以后,你得记得,老爷在哪,奶奶就在哪。所以奶奶要想偷偷地走,你就得来告诉老爷。”

    “老爷,奶奶又要走?”蚕姐的眼睛瞪大了,有些不相信。

    “奶奶当然不会走。但是如果有人说老爷坏话,奶奶信了呢?”

    “奶奶不会信的。”蚕姐摇着头。

    “那你也不要信。”

    蚕姐嘿嘿笑了:“我当然不会信。”

    看着蚕姐这个样,陆璟没法放心,把杜阿福叫到了书房里:“上回的事,我不想再发生了。”

    杜阿福低着头,没说话。

    “如果再有,你要记得来告诉我。你说过,上回跟着奶奶走,是因为我让你听奶奶的话,那你这回记得我让你告诉我。”

    “老爷,还有别得事吗?没有,我去喂马了。”

    陆璟让杜阿福去喂马。

    马是徐惠然特意买来给陆璟骑的。六品的官不能坐轿,只能骑马上朝。

    要买就得买两匹,跟陆璟去的福顺或者杜阿福也得骑。王掌柜总是急人所急,说铺子里正好有多余的一匹马,还没处养,就养在了这里。

    徐惠然走到马棚那里,看着杜阿福刷着马。

    蚕姐走了过来:“五奶奶,这里太阳晒。”

    徐惠然转过了身去了书房。蚕姐要跟着,她牢记着陆璟的吩咐。徐惠然走到了书房的门口对蚕姐说:“你不用跟着,老爷看着我呢。”

    蚕姐站在门口,嘴张大:“五奶奶,你知道了呀?”

    书房里陆璟抚着额,很想挠头,蚕姐要是个聪明丫头该多好。不过聪明的有时也麻烦,那还是这个笨的吧。

    徐惠然的眼角动了动,扫着蚕姐的裙摆:“你去帮罗妈做饭吧。”

    蚕姐“哦”了声,往书房里看了看。五奶奶大概是要跟老爷算账了。

    徐惠然挑帘子走了进去。

    陆璟咳了声,站起来:“娘子坐。”给徐惠然搬了把椅子。

    徐惠然坐了下来,捏着手里的团扇,头垂下了来:“兴宁郡主,应该在京城了。”

    陆璟给徐惠然倒了杯茶:“这是已经晾凉的,不是酽茶,就是洞庭茶。”

    徐惠然端起了茶杯,慢慢喝了口:“相公,我不会不告而别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陆璟坐下了问。

    “如果我真的疯了,送我去梅村好吗?我不想让人看到我那个样子,管我叫疯婆子,疯子。”

    “不答应。”

    “为什么?”徐惠然抬起眼看陆璟,眼里已经有了泪。

    “因为不是送你去,而是我们两个一起去。”陆璟握住了徐惠然的手。

    “可你有大好的前程。有一天,你会怨我的。”

    陆璟摇了摇头:“前程有很多种,首辅是一种,著书立传也是一种,严子陵那样也是一种。重要的是我们开心。”

    徐惠然深吸了口气:“你会开心?”

    “会。”

    徐惠然说不出话来。她不能说陆璟在骗她,哪怕是骗也让她心存感激。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谎话来。

    喜公公看着代王府的王府长史:“你不在郡主跟前侍候,跑我这里业做什么?”

    “这不是来给公公您请安。而且王爷交待了,郡主淘气,就得麻烦公公了。”

    喜公公笑了:“女大不当留呀。这就是王爷的问题了,怎么都不在怀来县里找到个合适的郡马?”

    “公公不知道,我们那是小地方,哪有出色的人。兴宁郡主又是我们王爷的心头肉,总想给寻个好点的。这不特意让兴宁郡主来京城,一是想让皇帝给郡主指个郡马;二是也让郡主在京城里玩玩。”

    喜公公笑了:“那就让皇帝看看哪家的子弟好,指给郡主不就得了。”

    “皇帝虽是一国之主,可老待在宫里,哪有公公知道的多。这京城里还有什么是公公不知道的呢。”

    喜公公乐了:“你这小猴崽子还挺说话的。若是一般的人求到我这,我也不会管的。你们王爷年年都送礼来,我也不好推了。说吧,郡主喜欢什么样的人。”

    “郡主头一样要的就是长得好,二样要得是读过些书,至于三样,可不要一个病秧子,没两天就让郡主守了寡。”

    “哎呀,这可说得容易,却也难也。”喜公公皱着眉头,“咱们这些人家的子弟哪个不是好个斗鸡遛狗的。”

    “所以才要麻烦公公了。”长史眼睛挤到了一处,又递上了个红包。

    喜公公接过红包,往里望了望,笑了:“行了,我知道了。”

    王府长史从喜府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喜永泰进来。瞧着喜永泰的样,长史龇了龇嘴。

    兴宁郡主正在御花园里,拿根柳枝条逗着皇帝的那只狮子猫玩:“我给它做得那个垫子去哪了?”

    “郡主,万岁爷爷赏了人。”小太监恭敬地说。

    “赏谁了?”

    “新科的状元,因他家里也有只猫。万岁岁瞧他写得文章好,就赏了。”

    兴宁郡主把手里的柳枝条一扔:“他家的是什么猫,配用我的垫子吗?”

    “这个奴不知道了。”

    兴宁郡主撅起着嘴,扭着身往外走。宫女们跟在后面。

    小太监赶紧把猫给抱了起来,放进了竹筐里,盖上了盖:“小祖宗,你要是跑了,我的命可就没了。我把你送回到万岁爷爷那去。”

    喜公公过了过来,瞧到了兴宁郡主:“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郡主停下了步:“喜公公,我那垫子给谁了?”

    “万岁爷爷也是瞧着郡主的绣活儿好,才赏得人。”

    郡主撅着的嘴收了回来,笑了起来:“听说是新科状元家的猫,是不是?”

    “是。”

    “那猫什么样的?”

    “这哪知道了。那天陆修撰也就那么一说。”喜公公把郡主瞧了瞧,“要不去瞧瞧?”

    兴宁郡主眼睛转着:“他家在哪?”

    “这有什么难的,让个孩子带郡主去就是了。”喜公公招呼了个小太监来。

    兴宁郡主跟着小太监坐着去陆璟家了。

    路上时,郡主想着:要是那只猫很丑,就算把垫子毁了,也不能给丑猫用。要是猫漂亮,看在皇帝的份上,那就给用了。

    徐惠然跟陆璟那天说了,总有点神不守舍,心会莫名其妙慌起来,门外有点动静就要紧张。

    就算织着布,也会突然停下来,听听门外是不是有动静。

    兴宁郡主的车到了门外时,让小太监去敲门。

    开门的是杜阿福,像铁塔似堵在门口。

    小太监把头昂了起来:“兴宁郡主来了,这是名刺,赶紧通知你们家主子来接。”

    杜阿福没接名刺:“要见我们家哪位?”

    “你们家是不是有只猫?郡主要见你们家那只猫。”

    杜阿福看了眼小太监:“我们家猫?”

    “是。”

    “那你等着,我抱出来给你看。”杜阿福把门关上,往里走,见了蚕姐,“外面有个郡主要见挠挠,你抱来给我。”

    蚕姐喊着:“挠挠,挠挠……五奶奶,你见到挠挠了吗?”

    “刚才还在,找它做什么?”徐惠然正穿梭子的手停了下来,“外面来人了?”

    “阿福说有个什么郡主要看挠挠。阿福也是,郡主来了不请进来,就这么把门关上,让我找挠挠抱出去给人看。”

    蚕姐喊着“挠挠”出了正屋。

    徐惠然恍着神,还是找来了,小郡主找来了。左手一拉回档,夹到了右手,疼得眼泪就掉了出来。看着红了的右手,眼泪滴在上面。

    小郡主的车停在胡同里很扎眼,前后还有太监宫女围着,让经过胡同的这是什么贵人来了。可偏偏夏天里,这个时候,一般人就在家里待着,要等日头落了才会出门。

    几户人家都没人出来,把这么个贵人给晾在这了。

    秦妈买着菜回来,从边上走过去,好奇地张望。

    小太监等得有些不耐烦,又敲起了门。

    门打了开来,杜阿福站在门口:“猫还没找到呢。”“砰!”又把门关上了。

    秦妈努了努嘴,凑了过去:“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太监把秦妈打量着:“你是这家的?”

    “不是,我是隔壁家的。”

    小太监鼻子里“哼”了声不再理。

    兴宁郡主在车里坐得不耐烦,尤其是太阳晒着车顶,车里闷了起来:“好了没有?”

    小太监凑了过去:“正抓猫呢。”

    “那不会进去等,这里要把我热死了。”

    “是,是,郡主等着,奴再去敲门。这家太不懂事了,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小太监跑回去又敲门。

    秦妈听着是“郡主”,眼睛睁大,激动了下,挨近了小太监:“我们大奶奶跟这家的五奶奶常来往的。”

    小太监停下了敲门:“那不快把你们奶奶找来。”

    秦妈拎着菜篮子往焦家跑,一边跑,一边喊:“大奶奶,郡主来了,郡主来了。”

    焦大奶奶歪在躺椅上,打着盹,听到秦妈的叫,给吓醒过来:“秦妈,你要吓死我。”

    “不是,大奶奶。郡主在胡同里,要去陆家,进不去呢。”

    “是吗?”焦大奶奶摸着头发,“赶紧帮我梳头,换衣服。”

    秦妈放下了菜篮子上来就动焦大奶奶的头发。

    焦大奶奶看了眼秦妈的手:“你洗手了吗?手上全是泥。算了,算了,擦擦赶紧给我梳好头。”

    等焦大奶奶打扮好,走出家门的时候,兴宁郡主已经跳下车,准备杀进陆家去。

    “郡主,郡主……”焦大奶奶福了两福,“这家奶奶,我认得,我来敲门。”

    兴宁郡主瞪着焦大奶奶:“赶紧敲。”

    焦大奶奶上前敲门:“五奶奶在不在里面?”

    杜阿福把门打了开来,让开了身。

    兴宁郡主不等焦大奶奶进,先跨步往里走。太监宫女跟在后面,把焦大奶奶倒给挤到了一边。

    这些人一直冲进了二门。

    正找着挠挠的蚕姐见这么多人进来,吓了一跳:“猫不知道跑哪去了。”

    兴宁郡主打量着这个小院,院子一角种着葡萄,棚下面摆着椅子和小桌子,晚上定然是在这纳凉。靠近屋子那搭着大棚,大棚下有着花,还有一个池塘在院子的一边。

    看着倒是不错。可这不能让她消气。

    兴宁郡主想喊,嘴给干住。

    宫女递上了茶水:“郡主,润润嗓,这是家里带来的,比外面的干净。”

    郡主接过喝了口,舒服多了:“你们家人呢?”

    蚕姐听着宫女的话生气,憋了半天喊出了这句来:“阿福,他们怎么进来的?”

    焦大奶奶从后面挤了过来:“蚕姐,这是郡主。你们奶奶呢?”

    蚕姐转过身要去跟徐惠然说。

    徐惠然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正屋的屋檐下,往这里望,目光深邃悠远。

    焦大奶奶退后了几步:“五奶奶,郡主来了。”

    “我知道。”徐惠然平静地说。她就知道兴宁郡主会找来的,像前世一样找到了她,让她把陆璟让出来。

    兴宁郡主看着徐惠然,身上的衣服说不得富贵,整个人却透着不凡,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