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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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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宣一想到是若溪亲手杀死了她们的孩子,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他想生气给若溪点颜色瞧瞧,可舍不得朝着她发火,又不想轻飘飘翻过去。他矛盾纠结,心像被放在冰火之中来回煎熬。

    他见若溪殷勤送饭心里暗喜,等着她来跟自己做小伏低,可等来桂园不由得失望。见桂园生怕自己冷着灌汤婆子,生火炉,以为是若溪吩咐心中安慰。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桂园没说是若溪吩咐,他又觉得一盆冷水泼了过来。谁能体会到他这种心情?

    “行了,爷不怕冷!”他的语气不耐烦起来,摆手示意让桂园下去。

    他在屋子里烦躁的走了两圈,抬眼瞧瞧通向内室的门,走过去又停住。不知道若溪在里面做什么,她睡着了吗?还是正等着自己过去?自个若是进去,该说些什么?质问她,安慰她,哄着、宠着,还是冷着脸等她主动说话?她不开口怎么办?

    一时间,宜宣的脑子里乱哄哄,竟比做大买卖还要举棋不定。他从来没这般纠结过,瞻前顾后犹豫矛盾,简直不像他的个性!

    只跟若溪隔了一道墙,却要忍住不去见她的冲动,宜宣怎么能受得了?他一扭身背手出了屋子,瞧了一眼还亮着灯的上房,硬下心肠出了临风居。

    二门已经落锁,他不想惊动众人想要折回去。突然听见宜浩让婆子开门的声音,他便过去。

    “二哥,我正想找人陪着喝酒,咱们兄弟去外书房!”宜浩见到他说着。

    刚好他也想找个人喝酒解闷,便点头跟着宜浩出去了。兄弟二人好久没在一起喝酒,宜宣吩咐小厮弄来几个小菜,他们相对而坐俱是一脸的郁闷。

    “二哥,她有七个月了吧,还好吗?”宜浩接连喝了三四杯,终于是问了出来。

    宜宣知道他问得是林夕儿,轻声回道:“她很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好。只要再等两个多月,你就能让若影抱着孩子回来。到时候就说她早产,她们不会知道。这件事在祖母跟前过了明路,不过林夕儿像若溪的事千万不能泄露,不然就糟糕了!”宜浩听了点点头。

    当时发现林夕儿怀孕,宜宣便主张把这件事回禀老太君。这事关系重大,宜宣不敢再隐瞒下去。以林夕儿的身份,是断然进不了侯府,可孩子毕竟是侯府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面。必须给孩子一个名分,不然等孩子长大如何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

    当时若影正受罚被送到府外,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做这个孩子的亲娘。因为若影曾经用过虎狼的cui情药物,怀孕的可能性很小。她能有个孩子傍身,对于她来说是最大的福气。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她能变得平和一些吧。

    老太君同意了这个办法,并下手封锁住一切消息,所以田氏千方百计都打探不到任何一点消息,即便是二太太也毫不知情。

    “若影在别院三天两头的闹,那边赶紧把孩子生下来吧。我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暇绫虽比之前大度了不少,却也偶尔埋怨委屈。我一个人要别院、铺子、府里三个地方跑,真真是累人!”这几个月宜浩被折磨的够呛,除了林夕儿那边不用他操心,若溪和田氏都不是善茬。而且年关将至,铺子里每日都非常忙,核对账簿、结账、收账,忙得脚打后脑勺。

    宜宣听了说道:“妻妾都对你关心在乎,马上还会有孩子出生,你该高兴才是。”

    “她们关心在乎我?还不如像嫂子对二哥那样淡定……”宜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瞧见宜宣脸色难看忙解释,“二哥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二嫂不在乎你,就是能理智冷静地处理彼此关系。这样挺好,男人怎么能被女人家羁绊住?女人嘛,就该以夫为天,让站就站让做就做才行。整日黏在身边,不时就矫情哭哭啼啼的女人最烦人。”

    宜宣闻言沉默不语,又给自己斟了一满杯酒一饮而尽。他看到过宜浩为了若溪变得疯狂的样子,可眼下宜浩接受若溪成为自个的二嫂便冷静客观起来。也许,当人面对你在乎的人或事时,你永远也淡定不下来,越在乎就越失常。

    他面对若溪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杀伐决断,他知道自己是太在乎若溪的感受,看不得她受半点的委屈。

    宜宣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见若溪,会这样彻底的爱上一个女人!爱到没有原则,爱到快要迷失自己,爱到了骨子里!可是若溪也这样的爱他吗?不,哪怕有他对她的一半也行!

    他在心里反复的问自己,回想着跟若溪在一起的每一个镜头。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付出,在主动,说了前二十多年想都没想过的情话,做了几辈子都不曾做过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应该都会感动不已吧。

    若溪也是女人,难道她只是被自己感动了?她对自己的爱根本就少的可怜,或者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宜宣的心狠狠得痛了起来。若溪曾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话,也说过要他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心、身体,才能换得她的心。

    现在他做到了,他的人,他的心,完完全全只属于若溪一个人!可若溪的心呢?他把握不住,琢磨不透,这让他非常难受。他是巴不得若溪一刻都离不开自己,对着自己撒娇甚至是哭闹。最起码能让他知道若溪的喜怒,知道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若溪不让他插手内院的事情,不用他帮着在侯府站稳脚跟,他没有半点安慰,而是感到失落。他想成为若溪的依靠,想站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二哥,林夕儿是个可怜的女人。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帮我多给她些银子,让她远走他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终究是我的一时糊涂害了她,若是没有遇见我,或许她被旁人买去做丫头、小妾,总比现在掖着藏着的好!”自从上次田氏大闹,他就再没见过林夕儿。对于那个长相有三分像若溪的女人,他心里到底有些愧疚。

    之前他迷恋若溪,日夜对着林夕儿心中倍感安慰。可眼下若溪在他心里只是二嫂,若是再看见林夕儿会不自在。所以他从来没问过宜宣,林夕儿到底在哪里。

    宜宣听了他的话眼神一闪,知道自个的弟弟始终是过于善良。既然老太君知道了林夕儿的事情,并且已经插手,林夕儿能活着的可能性为零。老太君断然不会留下后患,免得以后生出风波给侯府丢脸。既然那个孩子算做若溪生的,林夕儿这个人就是不存在的,她的消失是必然。

    而且宜宣知道,老太君在林夕儿身边安排了丫头、嬷嬷。她用的物件,入口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看情形老太君早就有了安排,恐怕要去母留子!

    林夕儿是可怜,不过这是她的命!宜宣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免得宜浩心软再起波澜。他只要确保若溪安然无恙,其他人他没必要顾及。

    “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她以后的事。”他的意思是好好办林夕儿的身后事,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宜浩却没往那方面想,他喝了一口酒说道:“她能好好生活,我的罪孽也少得多了!”

    他了了一件心事心里舒坦,便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宜宣心里苦闷,喝得比他还要凶。兄弟二人双双醉倒趴在桌子上,小厮们见了忙分别扶到床上。

    若溪得了回禀,知道他们兄弟在外书房喝酒便放心睡下。只是没有宜宣在身边睡不踏实,一晚上醒了好几次,还做了噩梦。

    第二天早上,兄弟二人醒了都觉得头痛欲裂。他们洗漱完毕,就见小厮送醒酒汤进来。

    “二奶奶吩咐你送来的?”宜宣瞧了一眼问道。

    小厮忙回道:“回二爷,是三奶奶派人送来的。三奶奶说准备了两人份,请三爷和二爷趁热喝了,免得头疼。”

    “哦。”宜宣有些失望,朝着门口张望了一下。他见小城子在门口站着,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城子见状心里这个委屈,奶奶没送醒酒汤跟他有什么关系?二爷发邪火,他这个贴身小厮第一个遭殃。还是到二门附近瞧瞧,奶奶的解酒汤是他救命的法宝!

    想到这里,小城子一猫腰就往二门那边跑。片刻他便到了二门跟前,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就是不见有临风居的丫头。

    他心里这个着急,若是空着手回去,二爷还不得把他吃了?人家三奶奶都体贴的送汤出来,一直跟二爷如胶似漆的二奶奶忙什么呢?等了好一阵也不见人影,小城子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他不敢到宜宣近前,免得被殃及池鱼。

    小城子在外书房门口候着,就听见宜浩说道:“二哥还是把解酒汤喝了,反正是两份剩下也是浪费。二嫂可能知道暇绫送了汤,所以就没再送。”

    “谁说我等她送汤?不过是不想喝罢了。”宜宣虽未发火,可语气已经透着不悦了。

    宜浩瞧见了心里有些诧异,难不成他跟二嫂拌嘴生气了?不能啊!二哥什么事不是以二嫂的需要为先,怎么会生她的气?更不可能仅仅因为醒酒汤就生气,二嫂不是目无尊长没有德行之人,其他事情在二哥眼中都是小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她们拌嘴?

    “眼下正是年关,铺子里的伙计陆续请假回老家过年。铺子里的事情多的不得了,你要多留意一下。”宜宣板着脸说着,“昨个儿下面送过来的账簿可查了?王家的帐结没结?还有几个老主顾欠的银子也该收回来。今个儿你把这些事都办利索,明天会更忙。”

    宜浩听了顿时变成苦瓜脸,这些事一天怎么可能办完?光是昨个儿收到的账簿就有一尺来高,查好了准得大半日。除掉吃饭、上茅厕,剩下的功夫还能做什么?

    可还不等他说话,宜宣便冷冷的说道:“既然事情多久抓紧办,别总把心思都花在汤汤水水上。”说罢吩咐小城子传饭,匆匆用了几口就出去了。

    宜浩只好跟着走,心里却在暗自嘀咕:二哥和二嫂一定是闹了矛盾,不然昨晚上二哥不可能陪着自个喝酒不回临风居。偏生暇绫送来的解酒汤又惹他不高兴,自个便跟着倒霉了。拜托老天爷保佑,不管因为什么,快让她们和好,免得自个跟着遭罪。

    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城子却满腹的庆幸,得亏他没上前,不然遭殃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了。

    宜宣一边走心里一边郁闷,宿醉的头疼还不时袭上来。别看田氏平日里不跟宜浩讲道理骄横跋扈,可她最起码还关心惦记着宜浩。

    既然田氏都知道他们兄弟喝多了,若溪没理由不知道。她真得一点都不关心在乎自己吗?明明是她先做错了事情,为什么还这般有恃无恐?

    她算准了自己舍不得让她伤心,都是他宠坏了她,让她随心所欲的践踏他的爱!或者她的心里真得没有自己,每每有事想到的都是靠本身的力量解决,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感受。宜宣心里反复揣度若溪的心态,越想脑子越乱。

    其实他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若溪不是不知道他喝醉,也不是不想给他做醒酒汤。而是临风居出了事,若溪得了畅春的回禀就急忙去了柴房。

    原来,青玉被关在柴房三日,滴水未进又受了惊吓。她磕破的头伤化脓感染,整个人昏迷不醒胡说八道。早上桂园去送饭,见情况糟糕赶忙回了若溪。虽说若溪撂下狠话,可还是忍不住去瞧瞧。

    青玉就躺在地上,脸上被桂园打的巴掌印还在,靠近额头的地方流着脓。她衣衫凌乱不堪,头发散乱,脖颈有一大块淤青,应该是昨天早上宜宣踢的。

    若溪走近瞧,发现她脸色白的吓人,双目紧闭嘴里却在念念有词,听不清是什么。看情况很不好,估计离死不远了!

    桂园瞥了若溪一眼,上前推了青玉几下还喊着她的名字。可是不见青玉有任何的反应,看样子她是醒不过来了。

    “奶奶,奴婢瞧着人是不中用了。”桂园轻声回着。

    若溪深深叹口气,说道:“你把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衣服、鞋子和首饰都拿来。给她洗洗换上,最起码让她体面的走。至于剩下的事我会找林总管去办,人死万事空,一切都烟消云散了!”说罢又看了青玉一眼扭身出去。

    回了上房,她便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桂园带着两个小丫头,给青玉擦脸、换衣服,都穿戴完事就回来复命。

    “奶奶,人只剩一口气了。”她们给青玉折腾完,青玉越发的显出死状,眼下离断气不远了。

    她刚回禀完,外面就跑进来个婆子,说是青玉咽气了。若溪听了眼神一暗,有眼泪涌上来。她闭上眼睛冷静了好一阵子,半晌才睁开眼,吩咐人把林总管请过来。

    林总管听见若溪摆脱自己处理青玉的丧事,忙点头答应着。若溪一再嘱咐,在不张扬越逾的情况下,尽量把青玉的丧事办得圆满。

    “不用考虑银子,那丫头跟了我这些年,还没享几天福就去了,我不能让她到了地下还憋屈。金山、银山、房子什么纸扎活都烧,棺材要选结实的,墓地找人选个好风水的地方。”若溪吩咐桂园拿来银票,“对于丧事我不太明白,一切就请林总管看着办吧。银子不够使就言语一声,若是有几两的剩余就打赏办事的下人吧。”

    林总管接过银票,瞧见金额是三百两,眼神不由得一闪。他不是没见过侯府里发送得脸的丫头、婆子,无非是主子赏个棺材,另外再出十两、二十两抬出去埋了。即便是侯府里不得宠的姨娘去世,花费个二三百两办丧事也够体面了。

    听若溪话里的意思,这三百两即使花不了也不用拿回来。估计能剩下一百多两,打赏下人能用几个钱?若溪没有明说剩下的银子打赏他,可除了他谁又能拿?他在侯府做总管,时常能得到主子们的赏赐,可这样大的手笔还是第一次遇见。

    难怪侯府众人私下里都议论,宁可得罪二爷也不要得罪二奶奶。二爷可是把奶奶捧在手心里宝贝着,不仅把书房挪到临风居,还把账目都交给奶奶打理。眼下奶奶出手如此大方,哪里来的银子?还不都是二爷给的,不然光靠她的陪嫁和月钱,怎么敢如此花钱如流水?况且奶奶名下还有个别院,里面一应人等的开支也不是小数目。

    他倒不是个喜欢说是非之人,也不在乎若溪的打赏,只是在这侯府之中除了侯爷,二爷是第二个让他甘愿折服的主子。眼前这位二奶奶也给了他很多惊喜,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眼下若溪把青玉的丧事交给他办,他自然会全力以赴不藏半点拙。

    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已经买好了棺材,看好了坟地。青玉的尸体已经用新席子卷了从侯府后门抬出来,暂时放在义庄。

    林总管请了人抬灵、哭丧,鼓乐队也请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户人家办丧事,谁能想到不过是个小丫头死了?从义庄抬到坟地,一路之上吹吹打打,雇来哭丧的人哭得比死了亲娘还伤心。后面跟着抬纸扎的人,纸人、纸马、房子、摇钱树、金山、马车……应有尽有。若是人死后真能进入另外一个世界,青玉在那里的生活会很舒服吧。

    若溪一整日都没精神,歪在榻上闭目养身。桂园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事?不敢随意说话,只在旁边侍候着。

    外间的畅春正在擦桌子,一不小心打翻了铜盆,“咣当”一声极响。

    若溪一皱眉,随口说道:“青玉这丫头总是毛毛燥燥……”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

    她早已经习惯了青玉在上房侍候,这冷不丁一张嘴便把她的名字喊了出来。外间的畅春已经跑进来,跪下请罪。

    若溪见状叹口气,朝着她摆手说道:“没事,你先下去吧。”

    畅春听了赶忙退出去,桂园这才轻声说道:“过几日就是府里五少爷成亲,奶奶不提前回去瞧一眼?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奶奶也好早作准备。”她想让若溪找些事情做,也好尽早的把青玉忘掉。

    “嗯,是该回去看看。”若溪听了便起来,吩咐她侍候洗漱更衣。先去侯夫人那边报备,然后带着桂园回娘家了。

    韩府老太太见了她很高兴,拉着她说着韩暐的婚事如何如何,看样子很可心满意。若溪见状不由得瞥了旁边的陈氏一眼,能让老太太满意还不越逾,可见她的手段厉害。

    大奶奶得了便宜儿子,万事都以儿子为重。况且韩暐的婚事她没怎么插手,唯恐办得不周到惹老太太生气。倒是陈氏听了若溪的话,想借着府里办事结交几个贵妇人,若是婚事办得不成体统,还不得让人耻笑?

    她费了多少脑筋,想了多少办法,磨破了多少嘴皮子,才算是把这场婚事安排妥当。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她整个人清减了不少,原本椭圆的脸都变尖了。不过这一切都值得,眼下陈氏在韩府的地位可是不低,在外面的风评也是极佳。

    刚刚进二门的时候,若溪瞧见一个臃肿的孕妇被三四个人搀着。估计是陈氏从海县接回来的姨娘,已经没有人样了,胖得像头猪。这样发展下去,即便生产的时候平安,韩昊也再看不上她。陈氏这招可谓高明,让若溪刮目相看。

    “你派人送过来的地契收到了,想不到你想得这般周全长远。”老太太拉着若溪的手说着,“给暐儿再多的银子也不如生银子的田地,随便种点东西下去就全是钱。”

    若溪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应该是宜宣打发人送过来的,心里一阵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