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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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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上的生产任务这么紧,苏长贵又盯得如此严,抱病请假躲在屋里编写复习资料,来是行不通了。

    近段时间,只能白天下地干活,利用晚上的时间开始着手《新编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编写。

    就华夏未来十年的国情和政策,编书出版拿版税,可以说是唯一能避开国家政策,合情合理合法赚取巨额财富的途径。

    在七十年代未期,合法地拥有几百万人民币私人资产,放眼当今国内,估计也就只有杨卫平才敢想,也敢去做。

    事关华夏未来发动机工业的宏图大业的启动资金,由不得杨卫平不跟时间赛跑。

    现在距明年十月份华夏政府正式向全国宣布恢复高考制度的消息还有差不多十四个月。编写,校对,联系出版社,排版,印刷,发行,一系列的工作都得在这十四月之内完成。

    时不我待啊!杨卫平不知不觉中浓眉紧锁,怔怔地望着苏长贵远去的身影出神。

    对于村里的这些知青,苏长贵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他们吧,语气还不能太重了。

    这段时间正是夏粮抢收的农忙季节,全公社各个生产队都在热火朝天搞竞赛,上岭村生产队已经落后其他村,所以苏长贵才决定组织全队从今天开始天刚放亮就下地里开干,早起晚歇迎头赶上。这才头一天,结果先是杨卫平发高烧请病假,接着又是何国栋为了帮杨卫平找药也请假半天,弄得苏长贵委实憋了一肚子火。

    不过,杨卫平的表现还算不错,病刚好就知道立马赶来地里报到。只是刚才怎么,杨卫平也不像是大病刚愈的样子,这事来得回家后找红梅好好问问。

    一边想着心事,苏长贵一边大步流星地往村里赶路。

    刚到村口,就到女儿苏红梅气冲冲地往村外走,她身后没多远,新来的公社书记陈家良急匆匆地喊着“红梅!红梅!”往前追。

    到这一幕,苏长贵禁不住叹了口气,这事他是真不知道该参合还是不该参合。

    也不知道新来的这位陈书记发的哪门子疯,自从到苏红梅的第一眼,就信誓旦旦的公开宣称他此生非苏红梅不娶。

    凭心而论,陈家良也算是个乘龙快婿的上佳人选。三十刚出头,模样也生得白净,又是城市户口,但任红旗公社半年多时间,也确实是为公社办了不少实事,现如今还兼着红旗公社革委员主任之职,在红旗公社那是实打实的一把手。能找这么一位女婿,他这位老丈人也算是脸上有光。

    可是,偏生他的独生女儿苏红梅愣是不上人家,问她吧,她说是没感觉。苏长贵是真纳闷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结婚生子养家糊口,要那劳什子不着调的感觉有个屁用啊!

    女儿不喜欢人家,苏长贵也不好强压着她点头同意这门亲事。这样也好,自打陈家良放出话后,这十里八乡的媒婆再也没登过苏家的大门,唯一一位只有村里的罗四婶,还是专程给陈家良来说媒。

    苏红梅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从杨卫平屋里出来后,脑海里老是浮现杨卫平慢调斯理喝粥的样子。正心烦意乱的时候,最近几个月一直对她死缠烂打的陈家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是他托人从沪海买了条的确良连衣裙,专程赶来送给她的。心情不好的她怎么可能有脸色给他。

    脚步匆匆中,苏红梅到父亲苏长贵,心说,正好,今天当着我爹的面,还有村里人的面,跟陈家良作个彻底了断,免得他不死心。

    打定主意,苏红梅不跑了,转过身,冷着脸望着呼吸稍显有点乱的陈家良。

    “红梅,红梅,你听我说,这件连衣裙你穿上绝对合身,绝对好。”穿了身白衬衣深蓝色长裤,大头皮鞋擦得油光放亮的陈家良,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脸上的笑容显得灿烂而温和。

    “陈家良,陈书记!我今天把话跟你说清楚。”苏红梅语气相当冷漠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对你说的什么好单位,好工作,漂亮衣服,一点兴趣也没有。就是喜欢在村里当教师,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我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娶。”陈家良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平静地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你早晚都会感受到我爱你的心,有多深,多真诚。”

    “真是肉麻!”苏红梅冷笑着转过脸不再多对方一眼,“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实话跟你说吧,我心里早有人了!”

    陈家良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咬牙问道:“是谁?!”

    “是谁你管不着,反正不会是你!”苏红梅面无表情地答道:“陈书记,身为公社领导,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请你自重!”

    说完后,苏红梅也没陈家良,沿着来时的村路,往村里匆匆远去。

    “陈书记今儿个这脸可丢大了。”

    “苏红梅算是把陈书记给彻底得罪了。”

    “是啊,她这是当着大伙面在打陈书记的脸。”

    “红梅不喜欢他,这有什么办法,强扭的瓜不甜,没听红梅刚才说她心里早就有人了嘛!”

    “……”

    入耳周围站得远远热闹的村民们的各种议论声,陈家良脸色阴晴幻变不断,最终变为铁青,右手紧紧将手里那只牛皮纸袋抓得变了形。

    陈家良扭头朝苏红梅渐渐远去的婷婷身影,眯着眼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往村里走,没一会儿骑着一辆八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从村里出来,路过站在那发愣的苏长贵身边时,冷冷的扫了苏长贵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很快便消失在前方马路的拐弯处。

    苏长贵喟然长叹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理会村里其他人,行色匆忙地来到了村支书罗富生的家门口。

    那辆大型轮式拖拉机此刻还停在那,罗卫东翘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室的踏板上,嘴角叼着根抽了一小半的香烟,时不时地哼出几句陇西小调。

    到苏长贵由远而近,罗卫东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乐呵呵地笑道:“长贵叔,来了啊。”

    “嗯,我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东娃子,这回你帮了长贵叔的大忙,你长贵叔心里记着呢!”苏长贵走过来在罗卫东肩头重重拍了拍,绕着这辆轮式拖拉机转了一圈,嘴里不住地“啧啧”出声,“这家伙真大,比我以前开过的手扶拖拉机大多了。”

    “那是!”罗卫东得意洋洋地点头笑道:“长贵叔,手拖最大也才十二马力,我这辆轮拖足足有二十八马力,一次能拖三四吨货。”

    “嗯嗯,真是好东西,对了,东娃子,怎么没见后面的拖斗?”苏长贵边说边转头四处打量了一圈。

    “拖斗太长太碍事,开进村里不方便,我搁在山那头树林边了。”罗卫东朝村口方向指了指答道:“长贵叔,天色不早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中午十二点前,我还得将车开回公社大院去,免得有人说闲话。”

    “嗯嗯,去我队里那边路我比你熟,这车我来开,让你长贵叔也过把瘾……”

    “爹!你怎么跟罗卫东在一块?你们在这干嘛?”苏红梅的声音远远传来。

    “红梅来了啊!”罗卫东嘻皮笑脸地向从前面一条巷道拐角转出来的苏红梅凑了过去。

    苏红梅没好气地瞪了罗卫东一眼,冷声问道:“你找我爹干嘛?”

    “你爹队里收割的玉米高梁堆在地里好几天了,这不找我用大拖拉机帮他解决解决。”罗卫东笑眯眯地指着他的那辆大型轮式拖拉机得意洋洋地答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红梅哪能不知道罗卫东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家伙跟那个陈家良一样让人讨厌。

    “东娃子,你来发车!”苏长贵这会儿已经登上了拖拉机的驾驶室,从车门处探出半边身子,手里拿着一根发车点火用的半工字型摇杆。

    罗卫东脸显犹豫之色地走到拖拉机边,疑声问道:“长贵叔,这轮拖跟你以前开过的手拖可不一样,你行不行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四个轱辘一个发动机,放心吧,你长贵叔可是咱们红旗公社第一批合格的拖拉机手,什么样的拖拉机我没开过啊!你这轮拖难道比那种履带型的还复杂?”苏长贵不以为然地笑道,然后压低声音,“赶紧的,别磨蹭了,没见我家红梅站那瞧着呢!你小子难道想当着我女儿的面,来抹我这张老脸?”

    罗卫东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地接过苏长贵手里的启动摇杆,满眼怀疑之色地问道:“长贵叔,你真的会开?”

    “当然会!”苏长贵顺手将车门带上,“去发车吧!”

    罗卫东朝正好奇地向他们这边观望的苏红梅了一眼,暗自咬了咬牙,算了,就让长贵叔长把脸。

    下定决心后,罗卫东走到车头,动作熟练地将启动摇杆塞进柴油机的启动孔,用力摇了三圈,排气管便冒着黑烟“突突突”地轰鸣起来。

    苏长贵也没让罗卫东失望,进档,给油,启步,起来都非常稳,并不像是第一次上手的新手。

    罗卫东拿着启动杆从另一侧车门登上钻进驾驶室里,坐在驾驶座上的苏长贵,哈哈大笑着进档加油,驾驶着拖拉机一阵风似的从苏红梅身前驶过,得意洋洋地伸出右手向女儿扬了扬。

    谁知道刚开了没五十米,在一阵给油太大进档没跟上的油门轰响声中,拖拉机突然熄火了。

    “长贵叔,哪有你这样开车的啊!”罗卫东抱怨着手持启动摇杆从驾驶室里下来,快步走到车头将启动杆套了进去,但是,无论他怎么摇,就是点不着火。

    “坏事了坏事了,长贵叔,很可能被你开坏了!”罗卫东一边继续摇动摇杆,一边满头大汗的连连嘀咕着。

    苏长贵这时也从驾驶室里出来,走到车头示意罗卫东让开,他将启动摇杆抽出来,然后再塞进去,结果也是一样,摇得整个车头都快散架了,还是没法把发动机弄响。

    “完了完了,这回完蛋了!”罗卫东满脸焦急之色地在原地直转圈。

    苏红梅见状,小跑着赶了过来,同样满脸关切之色地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这驴日的破玩意,怎么就点不着火了呢!”苏长贵满头大汗地将启动摇杆抽出来,抬脚对着车头铁皮外壳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别啊!长贵叔,经你这么一踹,没准更坏了。”罗卫东急忙过来拉着苏长贵走到一边的树荫底下,愁容满面地问道:“长贵叔,您说现在咋办吧!”

    “修啊!还能咋办。”苏长贵郁闷地答道。

    “你会修理?”罗卫东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是负责开拖拉机的,你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点小故障的应急处理办法吧?”苏长贵望着那辆趴窝了的轮式拖拉机,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是因为加油大了,可能是把油路呛死了,先检查输油管。”

    罗卫东连连摇头,“修理我不会,我也不敢随便乱拆,这辆轮拖从县里农机供销社开回来还没有半个月,真要修,也得去请农机供销社的技术人员。否则有可能越修越坏。”

    “拖拉机油路呛死是常发生的小故障,没啥大不了的,你如实跟公社把情况反应就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车是我开坏的,出了什么问题,我担着!”苏长贵拍着罗卫东的胳膊安慰道,很是有种铁肩担道义的豪爽。

    “爹,您也是的,就知道逞能!这种大拖拉机能跟您以前开的手扶拖拉机一样吗?”苏红梅嘴里虽然是在埋怨,但眼里却满是关切担忧之色,“真要是修不好,公社追究下来,咱们家能赔得起吗?”

    “这种小毛病,我以前开手扶拖拉机的时候常见得很,闺女啊,你就别替你爹我瞎操心了,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吧!”苏长贵叹然说道。

    “我的事不用您管。”苏红梅调皮地冲父亲做了个鬼脸,扭腰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