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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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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崇昭最近都在忙修《本草》的事,晏宁公主见完谢则安后就去找赵英,向赵英提出要给赵崇昭重选东宫侍读的事。

    上次赵崇昭出事,赵英直接把东宫的人换了一批,东宫侍读也统统被打发回家不再让他们陪侍在侧。

    听到晏宁公主的建议,赵英抬头看着她。

    有时他对晏宁公主心软并不仅仅因为她是他女儿,而是因为女儿和儿子之间的感情让他想起自己和长公主之间的兄妹情谊。当初他在夺嫡之争中也处于劣势,能杀出一条血路除了手掌重兵之外更是得益于长公主在京城斡旋。要不是妹妹帮他奔走,他这么个远在边境拼杀的皇子早被遗忘得干干净净了。

    赵英说:“你有什么人选?”

    晏宁公主低头不语。

    赵英说:“你今天出宫了?”

    晏宁公主并没有吃惊,赵英会知道她出宫一点都不奇怪,她想瞒住的人只有赵崇昭而已。

    她说道:“嗯,我去见了一个人。”

    赵英没有说话,静待她的下文。

    晏宁公主说:“我见的人是谢三郎。”她抬起头认真地说,“如果和以前一样选三位侍读的话,我想留一个位置给谢三郎。”

    赵英面色一凛。

    他问道:“你知道谢三郎的身世吧?”

    晏宁公主说:“我知道,他和我坦白过了。”她直视赵英的眼睛,“我把梁叔派了过去,假如连梁叔都认同他的话,父皇应该不会再反对吧?”

    梁捡是先皇后身边的人,赵英一听晏宁公主说“梁叔”就想了起来。先皇后和长公主感情极好,她身边的人最看不得长公主受委屈,比如长公主和谢谦感情不和的传言传开时梁捡直接请命说“我去把他杀了”。

    赵英没想到晏宁公主会直接用上梁捡。

    看来他这个女儿真的很看好那位谢三郎。

    假如连梁捡这关都过了,那么彻底抹掉这个谢三郎真正的身世、让所有人都把他当成谢季禹的儿子也无不可。

    赵英说:“你这一着够聪明,不过也够险,要是你梁叔不认同呢?”

    晏宁公主说:“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要是’。”

    听到晏宁公主暗含委屈的话,赵英苦笑一声,叹息着说:“晏宁,我希望你能轻轻松松地过日子。”

    晏宁公主低垂着眼睫,并不说话。

    赵英静默片刻,念出了一句话:“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晏宁公主猛地睁大眼。

    明知道自己的寿命有限,为什么不轻轻松松地过日子?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她才更加努力地活着。

    她想在这世间留下那么一点东西。

    哪怕没有人会记得她,她也希望自己的兄长能登上帝位、能活得长长久久、能替她看着大庆的大好河山一直这么好下去,就像她亲自看到一样。

    这些东西她在遇到谢则安之前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在遇到谢则安之后,她才第一次开口向赵崇昭说出了自己对他的期望。

    想到“谢三郎”三个字,她心中一热。她对谢则安另眼相看,也许并不是因为多看好谢则安,而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看出她想法的人。

    他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敲在她心里。

    晏宁公主微微咬唇。

    赵英说:“晏宁,我知道你这么看好谢三郎是因为他比我们更懂你。你喜欢他的话,平时也可以呆在东宫。”

    女儿的身体状况已经这么糟糕,赵英已经不会去避讳什么男女有别,只要女儿能过得开心一点就好。

    晏宁公主当然能听出赵英的纵容。

    但赵英可以纵容她,她不能纵容自己。

    晏宁公主正色回道:“晏宁没有喜欢他。”

    赵英端详了女儿认真的脸庞一会儿,心中更为疼惜。他是什么人?每天都面对那么多各怀心思的朝臣,要是连自己女儿在想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话哪还用当这个皇帝。

    从内侍的回报来看,女儿常常会拿出那个谢三郎给她写的笺纸一个人翻来覆去地看,不是喜欢是什么?

    不过是因为深知自己的病情拖不了多久,强自将那刚刚萌芽的“喜欢”压了下去。

    赵英对谢则安的不满又深了一层。

    任谁发现自己的女儿被人骗走了一颗心都不会高兴,赵英用岳父看女婿的标准把谢则安从头到脚挑剔了一遍,觉得哪里都差了点。

    但女儿喜欢他也不会阻止。

    能让这个女儿高兴的事太少了。

    为了大庆的将来他不能向女儿保证一定将江山传给赵崇昭,可这点无关要紧的小事他还满足不了女儿吗?

    赵英怜惜地揉了揉晏宁公主的头发,说道:“我不会插手,随你高兴。”

    赵英这边点了头,晏宁公主安心多了,只要谢则安一答应就能拿到出入东宫的资格。

    一年时间短是短了点,能做的事却也不少。

    晏宁公主见赵英的同时,谢则安也拿着理出来的“问题列表”去找梁捡。

    梁捡正盘坐在屋内闭目养神,听到谢则安的脚步声后睁开了眼。

    谢则安说:“我想问您一些事。”

    涉及正事,梁捡倒是没有为难谢则安,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谢则安亲自把答案一桩桩记了下来。

    除了诸王世子之中有哪些出挑的之外,他还详细问了诸王封地的风土人情、物价水平,还真难倒了梁捡几回。

    梁捡皱着眉问:“这些有什么用处?”

    谢则安说:“大有用处!不了解这些事,怎么猜得出他们会耍什么招数?”

    梁捡哼了一声,拿着谢则安列的单子去了户部一趟,回来时给谢则安带了一大批记载着去年相关情况的案卷,不耐烦地说:“自己看。”

    谢则安高高兴兴地抱着案卷跑了。

    第二天谢则安去找张大义“开会”,画出了大庆境内的“物产分布图”,兴致勃勃地说:“张大哥你留着。我给你列些清单,你派人出去的时候如果碰上这些东西就先把它们拿下,以后大有用处。”

    经过前面几次合作,张大义对谢则安的话可以说是深信不疑。他给谢则安打包票:“没问题,我会叫人注意。”

    谢则安说:“张大哥你可以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生意分给别人去做,钱是赚不完的,我们得多交几个朋友。这样对大德也有好处。”

    提到弟弟,张大义心头一凛,认真说道:“三郎你说得对。”

    谢则安说:“过一段时间我想放几个人到你这儿打打下手学点东西,张大哥不会介意吧?”

    “私塾”里的第一批“学生”在学习的内容上已经有了偏向性,有几个对数字比较敏感的被谢则安挑了出来,准备把他们往搞经济的方向去栽培。

    天底下最快让人成长起来的方法只有一个:实践。

    谢则安打算教个基础就让他们到张大义这边锻炼锻炼,对“经济”有个初步的概念。

    这是谢则安最擅长的领域,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玩不来。

    虽说前期可能会坑坑张大义,但到了后期“学生”们肯定会把坑填回去,不会让张大义吃亏。

    张大义也没让谢则安吃亏,他爽快地说:“怎么可能介意?很多生意本来就有你的一份。”

    谢则安说:“谢啦。”

    谢则安从张大义家里出来后就去了“私塾”那边,把自己选出来的几个“学生”叫到一起,将记录着各地物价的案卷扔给他们:“三天内把它们编成数字版本,谁要是还有余力的话可以订一个赚钱的计划给我看看,到时候一起交给我。”

    听到这句话后所有人眼里都迸发出别样的光彩。

    戴石和芸娘是最先被谢则安选过去的,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仅穿得好了,手里有余钱了,更重要的是腰杆挺得笔直,说话间都带上了点和“小官人”类似的从容和镇定。

    要是可以,谁不想活出个人样来!

    听到谢则安给了自己表现机会,所有人都朗声答应下来。拿到案卷后他们也没有争抢,而是井然有序地将它们平分开,显然已经习惯了相互间的团结合作。

    谢则安非常满意。

    他不定时地给他们下达任务,所有任务几乎都不能靠一人之力去完成。他没有特意去提醒他们,而是等他们自己去发现。

    现在看来,这种刻意为之的“合作任务”显然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效。

    谢则安忙完后就信步走回谢府。

    他踏入自家院子时就看到梁捡抱着手臂坐在石桌前,仿佛在等着他回来。

    谢则安乖乖巧巧地问好:“梁叔!”

    梁捡睁开眼,眼神满是凌厉:“你在利用我?”

    以谢则安的层次,想调阅各地的案卷是不可能的。他故意和梁捡说那些东西很有用,分明是在利用他的职权便利拿到那些案卷!

    谢则安一脸迷茫,无辜地问:“梁叔哪里的话?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我听不明白。”

    梁捡说:“你刚才去了哪里?”

    谢则安一点都没隐瞒:“去见个待我很好的朋友,然后回了我自己的宅院。”

    梁捡说:“顺便把我给你的案卷给了他们对吧?”

    谢则安说:“对啊,不能给他们吗?”他眨巴着眼,“难道它们是不可以外传的?”

    梁捡沉着脸。

    那确实不是不能外传的东西,每年都堆在那里积灰,根本没谁会去看。

    可一看到谢则安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儿,他又生起了闷气。他很确定这家伙确实是在利用自己,偏偏还拿这家伙没办法!

    谢则安当然看得出梁捡在想什么,不过他可不会傻到去承认。

    欣赏够了梁捡难看的脸色,谢则安才正正经经地开口:“很多事不可能靠我们自己去完成,那么多的案卷我当然不可能一个人看完。我是准备先让他们拿这个练练手,以后有什么需要分析的话也有现成的帮手——我的帮手就是殿下的帮手嘛,您怎么能说我是在利用您?”

    梁捡冷笑说:“巧舌如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第二天谢则安又求梁捡再帮忙找些案卷。

    梁捡口里没答应,谢则安想要的东西却很快出现在他桌上。

    谢则安满意了。

    他并不需要梁捡对自己青眼有加、另眼相待,只要彼此配合得来,这老头儿脸色差点也没啥。

    谢则安让梁捡帮忙给晏宁公主送了封信。

    ——他愿意入东宫当太子侍读。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二更!

    双更君说:“我喜欢的人啊,又花心,又滥情,记性还不好,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忘一个。”

    日更君义愤填膺:“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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